其实,周姨娘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是晕乎乎的,整个人仿佛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总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像做梦一样。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当知道自己的儿子不用入清籍之后,她虽然还有些伤心,但到底觉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她心里的某些想法多多少少和王夫人有点相似,觉得那世子因为和琳儿成亲迟早会失去世子之位,那么,世子心里铁定是嫉恨琳儿的,那这以后的日子……
事实上,坐在那顶小轿子里被抬来新宅子的时候,周姨娘的内心就万分忐忑。欣喜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无法预知的一种不安。而这种不安在知道有一位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奉了世子之命前来服侍她的时候,达到了极致。周姨娘不相信那嬷嬷是真来服侍她的,她只以为是世子命人来打探底细的,因此一点都不愿意叫这嬷嬷看轻了,学规矩的时候也十分用心。
这也要怪贾琳先前没有和周姨娘把事情说明白,只是当时毕竟还住在贾府中,贾琳想把周姨娘接出来,本来就只能和王夫人打心理战,若是叫人瞧出一点不妥当来,只怕整个计策就落空了。再说,这事儿往小了说是贾琳和秦恕的亲事,往大了说还涉及到几位皇子之间的暗战,贾琳更不能漏了口风去。等到了这处新宅子,秦恕因为礼节不能在成亲前过来见礼,贾琳又有事情要忙,忙完就需要去东屋守着了,自然没那么多时间和周姨娘解释。至于下人们,哪个训练有素的下人会去主子面前嚼舌头的?
不过,正因为这样,当王夫人走进屋子的时候,周姨娘为了不叫世子的人看轻,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很有主人派头地和王夫人见了平礼,又叫王夫人坐。
王夫人心里一直没有按下去的一股邪气立刻就升起来了,也不坐,只冷笑着道:“这也是奇了的,姨娘见到主母不拜,是哪门子的道理?还以为自己生的好东西真扒上靠山了,你就真当得起一声老夫人了?”按照平时,王夫人是不会这么说话的,但是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贾母甚至还命人给贾珠传了信,叫他堂堂正室嫡子来给贾琳陪坐,王夫人不敢在贾母面前说什么,她在周姨娘面前难道还要继续忍着?再有,这屋子里如今也就王夫人,王夫人带来的丫鬟彩玉,周姨娘,福儿,和那位老嬷嬷在。在王夫人眼中,就是周姨娘都是个下人,更何况其他人,她就是打了骂了砸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周姨娘气得脸色发白,她没想到王夫人竟然这么不顾脸面,一时之间不知道接句什么话——说到底,周姨娘贫寒出身,不曾受过什么好的教育,又在王夫人手下讨了这么多年的生活,她就算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但身上还有一种消不去的下人的印记。她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拿到了卖身契得了自由,但在王夫人面前还是没有太多底气的,这是这个极其讲究尊卑时代的人骨血中带着的天性。
这个时候,那位老嬷嬷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说:“这位夫人,请你慎言。我们府里的老夫人已是良籍之人,和贾府并无牵连,这世间从来没有客人跑来主家来随意谩骂主子的道理。念在今日是我们小主子的大好日子,暂且饶过夫人这一回,否则奴婢只能叫人将你撵出去了。”她这话让两个人都惊呆了,一个是周姨娘,一个就是王夫人。
奴婢得了主子恩典拿回自己的卖身契之后,也不是立刻就自由的,还要去请了当时签卖身契时的保人,去衙门消了自己的奴籍,这才算是真正的自由。贾琳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昨日就做好了这件事情——这也是他忙得没时间和周姨娘解释的原因。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指责起我们夫人来?”彩玉见王夫人气急了反笑,立刻也上前呛了那老嬷嬷一句。
“奴婢不才,任从三品御前尚仪,如今领的还是宫里的俸禄。”那老嬷嬷继续不卑不亢地说道,她的背挺得很直。
王夫人身上是有诰命的,但也只是个五品宜人而已。虽说这里面还有主子和奴婢的差异在,但宫里的嬷嬷岂是你们好随意拿捏的?
那老嬷嬷又回头看向福儿,道:“过了今日,你就是小主子跟前的侍女长,品级为从八品,日后也该学着拿出王府侍女的气度来,别叫一些没眼力劲儿地上赶着打了主子的脸。”福儿的品级其实有些难以划分,因为秦恕还只是世子,并非是王爷,那他身边的大丫鬟可以算品级,也可以不算品级,这全然是看皇上的恩典。
周姨娘难得脑子转得快,嬷嬷口中的小主子应该是指世子,但福儿和禄儿却是琳儿身边的丫鬟,听嬷嬷的意思,府里有抬举琳儿带过来的下人的意思,这莫不是意味着……
老嬷嬷话中没眼力劲儿的人是指彩玉,但王夫人的脸色也越发糟糕了。元春自入宫就是有品级的,但也不过是正八品,待去了七皇子府上,严格论起来竟然也不过是个从八品而已。虽说老嬷嬷本身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在王夫人听来,那就是拿她嫡出的精贵女儿和贾琳这个她一直瞧不上眼的庶出子身边的丫鬟比!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段又有乱码了,我今天问了编辑的,特意照编辑所说的改成TXT形式,但还是有啊!这给不给人活路了!
贾琳这边,却还是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水忟倒是有心来给他陪坐,但是他身份不对。于是,水忟来看过贾琳之后,顺便对着他那被涂成了猴子屁股的脸大笑了一通(喜婆那让人无力吐槽的化妆技术),然后因为知道贾琳不能走出房门,故意一脸“有种你来追我呀”地笑着,跑去秦恕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