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之峻怒道:“冷子澈,你——。”刚要继续打嘴仗,只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乘着窗外的微风飘了过来:“大人,你说什么呢你?人家冯大人大人大量,都不计较家里人粗心做错事,你还不快些向人家赔个礼?”、
冯之峻抬头一看,只见一淡妆丽人向他微笑颔首。他上下打量一番,不确定地问:“冷夫人?”
倚华低眉浅笑:“怎么?不过四五年的辰光,冯大人都不认识我了?想当年您也好歹来过我家几次呢。”
冯之峻只觉面前之人与以前印象中的人差别甚大。从前在京城之时,虽与冷澄委实不和,但后来因着些没奈何的理由,也着实赴过几回冷府的家宴。那时的任倚华还是以贵妃娘娘的义妹的身份闻名京华,衣着华贵,妆容严整,言语虽是温柔,但望之凛然不可侵犯。如今的任倚华只是一袭藕色长衣,脸上薄施脂粉。头上也只悬了一只有些黯淡的点翠簪子。至于言语笑貌,比之以前气势弱了很多,更显温婉。
他不可置信地再看了倚华两眼,勉强说道:“一别经年。冷夫人的变化的确不小。不知是——。”他充满恶意地瞟了一眼冷澄:“夫人自己甘心朴素度日呢?还是跟着某人到了这边疆苦寒之地,想穿金戴银也没了机会呢?”
冷澄听出话里嘲讽,顿时怒气就上来:“冯之峻,你少在这里——。”还没说出后面的字,就被倚华打断:“算是两点都有吧。一是这里清静,待久了,自然就少了那些拔尖争胜的心思。二是子澈他不喜繁华,我们夫妻同心,自然也要同进同退。
冯之峻挑挑眉,意味深长:“哦?果然人随地转。夫人到了镇州,倒也清心淡泊起来了。只是不知道,这天有不测风云,您这清静日子能过到几时?”
冷澄呛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还有旦夕祸福呢。冯郎中今朝身付宪命。威风堂堂,保不齐明日宦海生波,阴沟翻船,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冯之峻对着地上的碎片,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大家都是官场上混过的人,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只是这翻船也得有个先后次序。在下倒是想知道,眼下你我一个得意的京官一个失意外官。到底是在下容易撞了船头,还是冷知州您一不小心就掉下水,淹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呢?”
冷澄还欲反驳,被任倚华死死拉住。冯之峻振振衣袖:“说着说着天都大亮了,既然知州大人不欢迎我这客人,我也要识趣点。”说罢就要往外走。
冷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知冯钦差意欲何往?”
冯之峻回了头。蔑视地扫了他一眼:“钦差想去哪里看看,还要向知州大人报备?冷大人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冷澄无言冷笑。
冯之峻见他如此,态度更是张狂:“劝冷大人还是多些自知之明罢。这镇州城既不是你一人的天下,你就该收敛着点。”
他说完话之后,不顾而去。留下震惊的王二嫂:“大人。这人是多大的官?咋那么傲呢?说话也怪不客气的。”
冷澄没好气道:“没多大的官,只不过运气好,被上头派下来跟我作对罢了。”倚华嗔道:“说什么呢?你如今也越来越口没遮拦了。”
冷澄负气就要走,倚华笑道:“你猜猜,这钦差大人不在我们衙门里待着,能去哪里?”
冷澄看着一地狼藉皱起眉头:“我怎么知道?”
倚华叹道:“果然还是没什么大长进。你想想,他刚才说,这镇州城不是你一人的天下。明摆着就是跟你喊话,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至于留他的地方呢?自然是看不惯你的地方了。”
冷澄恍然大悟:“他去军中了?糟糕,就胡大哥那戏演的,迟早得被人看出来。这可怎么办?”
倚华侧头想想,语气不确定:“不是还有小谢呢吗?”
冷澄有点着急:“小谢再有能耐,也不能代替胡大哥啊。胡大哥那戏演的,要是没人跟他搭,根本演不下去……。”
倚华觉得一阵头疼:“要不,你去,和他搭搭戏?”
冷澄苦着一张脸:“我这还有公务呢,我总不能一天什么都不干,就防着冯之峻吧。”
倚华安慰似的拍拍手:“算了算了,就看胡大哥的吧。若是真演砸了也无所谓,反正总有穿帮的一天。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说不定冯郎中自己到最后也弄不清楚了呢。”
冷澄宽慰自己:“借你吉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