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华低着头给不安分的卿远整了整领子:“小子你就不能乖点么?大冷天的把手炉给我抱好!”
安人默默递过来一条手帕,倚华一愣:“娘,这小子只是扭来扭去,没流口水也没流眼泪。”
安人慈爱地嗔道:“这是给你用的。”
任倚华呆在那里:“啊?”
安人干脆把手帕贴在倚华脸上,如同收拾小猫一般给她擦了擦:“背井离乡的,哭就哭了呗。哭完好好擦干净,别老想用袖子抹。”
倚华不好意思道:“娘,我才没哭。我又不是卿远。”
安人笑道:“你又比卿远强到哪儿去?在我眼里,澄儿,你,和卿远都差不多,反正都是没长大的孩子。”
倚华抿嘴一笑,笑容羞涩可爱,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幼年的时候。没有过继,没有忐忑,父母还只有她一个女儿,也是如珠如宝在手心里捧着。那个后来口口声声求她不要怨恨亲弟弟的女人,当年也曾把她揽在怀里,永远当她是长不大的美人娃娃。
卿远好奇地看着倚华的脸,童言无忌:“娘笑起来好好玩。”
外面寒风阵阵,车里却氤氲着温暖。任倚华边捏卿远的鼻子,边笑着想,纵然不能永远将风雪关在帘外,但只要有手炉可抱,有亲人可依,纵然前路漫长,又何必惧怕呢?
她刚出门的时候是这样想,可过后的旅程隐隐地摧毁了这个看上去很美的想法。
人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到了任倚华那儿就是不出门不知行路难。
还没出城就开始被颠簸的想睡觉,睡到亮晶晶的口水留下来被卿远嘲笑。刚出了城小女儿就哭了,哭得伤心不已。急急地解了衣服喂奶,结果人家吮了两口就自顾自地睡了。又费了好大的劲把衣服整好,旁边还有卿远那小子好奇地看,别提有多尴尬。
任倚华恼道:“看什么看?小时候你没吃过奶?”
卿远嘟囔道:“吃过倒是吃过,但是没看到过自己吃奶的样子,还是看妹妹吃娘的奶好玩……。”
又过了一会儿,卿远蹬蹬腿:“娘,我要下车小解,娘!”
倚华往窗子外看了一看,已经出了城,荒郊野外的根本没人家: “这……你能再忍一会儿么?”
卿远脸都红了:“我忍不住了,娘!”
倚华犹豫:“你要是下去小解的话,会被冻到的。”
卿远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是卿远真得忍不下去了。要再不让我下去,我就……。”
倚华无奈:“好吧好吧,我抱你下去。”
呼唤着车夫停了车,卿远自己找了块地儿蹲下,还不忘叫倚华:“娘,你能不能站我前面挡一挡?”
倚华看向四周,只有白茫茫一片,别说人,连只鸟都没有:“不用,你就安心地小解吧,这儿根本没人。”
卿远执拗:“万一一会儿冒出来个人呢。姨姨们说小解的时候被人看到很丢人的!”
倚华想狠下心来:“你姨姨们瞎扯呢,女孩子被看才丢人,男孩子有什么的。”
忙着“放水”,不能一心二用,只好丢人现眼的卿远不高兴道:“就知道娘不招人喜欢,姨姨们刚不在眼前,就说人家坏话。”
倚华都要跳脚了:“快点,小解完赶紧提上裤子,也不怕那地方给你冻坏了。”
安人透着窗子看着这暴躁的一大一小,只有苦笑。
一路上不顺的事儿不止是孩子,还是吃的住的。任倚华只能暗叹,原来冷木头以前在信里说得是千真万确的。驿站的房子是破的,饭菜可以分三种,勉强入口的,吃不下去的,看都不想看的。为了方便照顾,房间也不好多要。秦家护送的人一间,香菡,安人加上卿远一间,倚华和小娃娃一间。
夜间小娃娃一哭,倚华就起来忙。偏她少了朗云,做事不凑手。小娃娃哭个没完,隔壁的客人烦的直敲墙壁。香菡赶紧过来帮忙,好不容易尿布换了,摇篮曲唱了,小娃娃不哭了。安人也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过来了,卿远打着呵欠跟着跑来。
倚华又是一阵头疼,又解释了半天把这说要帮忙实则添乱的一老一小送回去,求他们快点睡觉,省着明儿个起来的时候难受。然后还没来得及打发香菡,自己就先抱着小孩,倚着墙睡过去了。香菡也一阵头晕,打了个呵欠,歪七扭八地就倒在床上。
于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带着黑眼圈,香菡手脚酸疼,倚华觉得身上发冷,安人和卿远显得困倦不已,只有怀中小娃娃睡得比谁都甜。倚华看着娃娃的脸,竟有点想上去咬几口的冲动,但还是舍不得,只是做了个龇牙咧嘴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