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烦闷的萧卓拂袖而去,他虽是训斥了韵贵人,但心里何尝没有她话里的那些怀疑猜忌的想法?只不过碍着这当事双方都是女子,若是他拉下脸去管,未免失了身份。要是他不管,想想结党营私的冷澄,辜负他信任的秦如琛,又是一阵阵的不甘心。
离了韵贵人,又不想看见与宫外命妇牵连甚深的盈妃柔妃,只好叹了口气,“逶迤”着往贤妃那边去了。
萧卓趁着中午宫人都进了内室伺候,外间的人少,一路悄悄地到了门口。不想刚轻轻踏进贤妃的宫室,就看到贤妃和柔妃对坐着掷骰子,玩双陆。
柔妃掷出了个六点,得意洋洋地将自己一方的白马子移动了六步,看着一片大好的局势拊掌而笑:“怎么样?就说我今儿个运气好吧,再来几下我的马子可是要出尽了。”
贤妃蹙着眉头嗔道:“知道你运气好,也用不着这么抖落。你这情场得了意,赌场还不肯输,真真是贪心不足。”
柔妃一反常态,笑个不住:“谁情场得意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那位心里的地方可都给了那儿女双全的盈妃娘娘,最多还能给新宠腾出点地儿,哪儿还有多余的给我们这些人?我若是真得了意,早就学了那韵贵人四处炫耀去,还轮得到在这里跟以前的对头玩双陆?”
贤妃低头把骰子在手里转来转去:“当年你不说是宠冠六宫,也算是荣重一时,玲珑剔透的一个人,怎么就甘心过这样的日子了?就没想过施展几分手段,再向上走几步?”
萧卓屏住了呼吸,他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婉华定然不会说真心话,可他还是想听一听,这个曾经被他珍视,后来被冷落的女子是不是恨着他?是不是还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要利用她,甚至报复他?
任婉华笑声如冰棱脆裂:“甘心?我才没甘心呢。但我不甘心的并不是没做到皇贵妃,更不是我没得到赏赐,我不甘心的是,他怎么就对我没什么真心?是不是这张脸是赝品,他就当我的心也是假的?我想通了,我不争了,不抢了,我就在这跟你玩玩双陆,我就在这里好好做我的妃子,我一天一天等着他,我倒要看他到什么时候能想起我来!”说罢萧卓看见她的手在棋盘上重重抹了一下,到边缘才停下,像是在抒发心中的愤懑。
贤妃幽幽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若是他想不到你,你还真能一辈子不见他不成?”
任婉华拢了拢头发,声音低了下去:“我是真心喜欢他,当年在街上,我的马受了惊,他施展本事拦住我的马,我掀开帘子向他道谢,就一眼……就那一眼,我就喜欢上他了。早知今日,当年还不如不掀那层帘子,真是……冤孽。”
贤妃苦笑了一声:“这良缘孽缘都是前生注定的吧。你喜欢他,我又何尝不是?他是我表哥,我小时候看见他穿着明黄色的衣服,拿着小弓箭站在阳光下那么骄傲那么好看的样子,我就喜欢上他了……。姑母叫我嫁给他,我很是欢喜,进了宫之后我天天缠着他,没完没了地跟你们置气。他本来就不喜欢我,这下一来更是不待见我了,我跟你们不一样,他现在能跟我说两句话,逢年过节让我和你们一样坐在他身边,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萧卓听她们两倾诉情意,脸上无端发起烧来。他想上前去跟这两个人说,其实他不是讨厌她们,其实他对她们也有情,可又觉得自己做过的事实在让他不好意思开那个口,只得踉踉跄跄地,慌慌张张地走掉了。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的脚步渐渐远去的时候,任婉华绽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没想到只不过做个动作,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贤妃淡淡地取过茶盏来,抿了一口茶:“也不全是看懂了你的意思,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背后有没有他的气息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任婉华伸了个懒腰:“一直都想怎么能把他的注意力引过来,没想到今儿个天赐良机,也亏得有你帮忙。”
贤妃放下茶盏:“我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出于真心。”
任婉华慵懒地开口:“我说的话也是,不过,有一句话是假的——他不是我不想要的冤孽,他是我这辈子注定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