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卓嗤之以鼻:“他林家的人能有这般觉悟?他一个白面书生能有这样襟怀?”
秦如琛故作高深:“那就是第二个解释了,林遐他怕死。”
萧卓冷笑:“连圣旨都敢抗?他会怕死?”
秦如琛一脸莫测:“皇上,说不定真像国舅说的那样,边关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些。他要是接了旨,只怕当时就死在刀剑之下。要是不接旨,靠着国舅给他斡旋,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至于他说的那些话,说不定是经过别人授意,他再润色一番,并非是真心所讲。”
萧卓沉吟:“这样说倒也有道理。可是秦霜寒在西北竟然如此嚣张,连朕都不顾,朕再要动手清除军中他的势力,岂不是难上加难?”
秦如琛带点无奈:“这次恐怕要缓缓了。不过臣在军中的眼线一定会时刻盯着他,一有异动臣一定向皇上报告,好让皇上大展宏图。”
萧卓沉默了半晌,声音里带了彷徨和忧伤:“如琛,别让我失望。”
秦如琛肃然下拜:“皇上,臣秦如琛自蒙圣主知遇之恩,便只知有国,不知有家,臣之心,皇天后土,有所共鉴!”
大家都悲悲戚戚或是心怀忐忑,边关倒是欢声笑语一片。
大帅不用换了,咱们都不用担心被整治或是清洗了,可不是值得庆贺之事!
听完了旨意,大家眉梢眼角都挂着笑,唯一一个倒了霉的林遐脸上也没什么忧伤,反而是很是释然和欣慰。他跪在地上,任传旨人收了官服,脊背依然挺得很直,显不出一丝卑微来。
此后几天,他索性混进了兵卒的队伍,很多人佩服他抗旨不遵的气性,对他很是友好。他开始还端着几分文人的架子,后来也逐渐放得开了。天天跟个普通小兵似的,出操,练武,哨卫,喝烧刀子,在火堆边闲聊,热天就光着膀子胡侃,从前不屑学,学不会也学不好的东西,在别人带着善意的嘲弄下和自己的不甘心作祟下,居然也弄得有模有样了。
秦霜寒对他始终怀着几分愧疚,那日看到他一个人坐在火堆旁出神,便凑了过去,轻声说:“你好好一个世家子弟,何必来趟这种浑水?写封书信给家里,让他们弄弄关系,我也从中帮帮忙,把你调回去,过几年又是一个浊世佳公子,何必在这里喝风吃沙,过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林遐侧头一笑:“大帅,您这又是何必呢?您还不知道吧,家里给我来信了,说我这种不肖子孙,根本不配姓林这个姓了。我又何必写信给他们自取其辱呢?”
秦霜寒听得这个消息心里一凉,他一世英雄,这一刻竟然有些局促:“都是我……对……。”
林遐还是笑:“大帅,您可千万别说什么对不起,抱歉之类的话。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我们林家先对不起您,我昔日抗旨,如今在这里从小兵做起就当是为我们家赎罪了,没什么委屈的,更没什么难受的。我当日被家族安排到军队里,只当打仗如下棋一般,是能挣功勋,能长面子的荣耀事。可后来才明白,打仗打的是人命,像我这等上战场还要人救,下了战场就会纸上谈兵的没用书生,如何能当得起元帅大任?抗旨不遵的时候,心里只想着抗了旨也许只是我一人死,若接了旨,恐怕会有千千万万的人陪我一起死。林遐胆小,造不得这个杀孽。如今被贬了做小兵也好,有了几番历练,如能侥幸不死,说不定将来能靠着自己当个百夫长,千夫长踏踏实实为国效力,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
秦霜寒沉吟片刻,郑重着说:“林遐,就冲你这番心意见识,我信终有一天,你能靠着自己的军功,坐上我这个位置!”
林遐的笑容在火光中显得自信而坦荡:“谢大帅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