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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让猪怎么赔偿?”草儿附和着村长的话,眉眼间有一抹算计得逞的得意,寒初蓝捕捉到她那抹得意,心里的怒火腾腾地往上冒。这个草儿就是算准了这个结果,所以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吧?草儿也真是狠,一毁,便毁了她两亩的菜!
“初蓝,真对不起,你看,村长都这么说了,不如就按村长说的去做吧。我们帮你把菜地重新翻新,重新种上菜去,我们家的猪,就让我们赶回家吧,我保证今天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张二也很好脾气地向寒初蓝说道。
所有人都看着寒初蓝,等着寒初蓝答话,大家都觉得村长这个提议合理,寒初蓝应该没有什么话可说的,再说了又是村长提出来的赔偿方法,寒初蓝再怎么厉害,总得给村长几分薄面吧?
寒初蓝没有看其他人,只是看着村长,淡冷地问着:“村长,我是与清水县城的金玉堂酒楼签定了协议的,每天送两百斤小白菜,两百斤的菜心给他们,如果违约了,我需要赔偿大笔的赔偿金。如今张二哥家的猪毁了我的菜,村长这个提议,也算合理,但重新翻新菜地,重新种菜,需要花上至少二十天的时间,我才能重新有菜送给金玉堂酒楼。在这二十天里,我便属于违反了和金玉堂酒楼的协议,每天需要赔偿一倍的钱,我这么说吧,假如我一天的菜钱收入是八百文钱,那么在这二十天里,我一天要赔偿一千六百文钱给金玉堂酒楼,二十天下来,我需要赔偿三万二千文钱,也就是三十二两银,请问村长,这笔钱,谁帮我埋单?是张二哥还是村长你?”
所有人都一愣。
他们愣的不仅仅是寒初蓝算数算得很清,而是寒初蓝的菜是给金玉堂酒楼送去的。
金玉堂酒楼呀,可是清水县首富杨府的产业,而且在清水县是最好的酒楼,出入的客人非富即贵,村长活了一辈子都还没有机会进过金玉堂酒楼呢。再者金玉堂少东家,杨家那位独生子是个非常挑剔的人,想和他谈生意,非常的难,寒初蓝竟然能和杨家少东家谈成生意,每天送四百斤的菜,数量算是可以的了。怪不得寒初蓝那么辛勤地种菜,敢一下子就种上六亩的菜,原来是早就谈好了买家。
一时间,嫉妒,羡慕,齐齐涌上大家的心头。
觉得张二家的猪真好!
张二一听要赔偿三十二两银,脸色都变了,他们家哪有钱赔?就算把他的十一头猪都宰来卖了,也赚不了那么多的钱呀。
这些畜生,今天可真是闯下弥天大祸了。
啃谁家的菜不好,偏偏要啃夜家的菜,这夜家的小媳妇是出了名的难缠,出了名的不愿意吃半点亏。
“村长,请问我这一笔数该怎么算?”
寒初蓝盯着张有财,淡冷地追问着。
张有财看看张二,又看看寒初蓝,想了想,才笑着:“初蓝,大家乡里乡亲的,算得这么清楚不太好吧。你瞧你张二哥家,他能赔你那么多钱吗?还有,这是他家的猪闯的祸,怎么可能由我赔?你可以向金玉堂酒楼说清楚原因,或许他们不会追究呢,这又不是你故意的。”
三十二两银,对于张家村的村民来说,或许除了村长一家之外,其他人是一下子无法拿出这么多钱来的。
寒初蓝省吃俭用的,天天卖菜卖柴卖野味,到现在也才存了三十两银呢,她想建造大屋,坚固一点的,需要五十两银,她都还差二十两银呢。本来按照她现在的日常收入,再过一个月,她就可以建造大屋,等到千泽回来,屋子都能建好了,现在却……
村长的话,摆明了就是偏帮着张二,明里暗里地让寒初蓝认了这个栽,别计较太多了。
寒初蓝在心里冷笑,村长当然是偏帮着张二家,因为夜家是外姓,本不属于张家村的村民,又因为她曾经算计过张有福,整过有福嫂,村长心里估计早就恨上她了吧,此刻寻着这个机会,怎么可能愿意向着她?
但想让她认了,门都没有!
“村长,乡里乡亲的是可以不用算得太清楚,但生意场上,就要算得清清楚楚,谁肯吃亏?再说了,这一亏便是几十两银?村长,你造吗?金玉堂酒楼与我签定了协议,我忽然间没有菜送去,人家在短时间内去哪里买那么多的菜?人家酒楼开门做生意的,没有了菜怎么做生意?他们一天少赚多少钱?村长,我都不敢去计算,我怕。到时候他们向我索赔,我怎么办?”
寒初蓝句句在理,堵得大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草儿的脸色变得阴阴沉沉的,她满以为这样做,能让寒初蓝吃一个大亏,村长又是向着他家的,没想到寒初蓝就是个死都不肯吃亏的人,紧咬着不放,非要索赔。
怎么办?
那么多的钱,把她卖了,都换不来呀。
隐隐间,草儿觉得自己此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既整了寒初蓝,但也害惨了自己的家。以寒初蓝此刻的架势,她誓必不会罢休。
张二的婆娘都哭了起来,被寒初蓝说出来的银两数目吓哭了。
张二也阴着脸,气恨地瞪着自家那十一头猪,那十一头猪或许吃饱了,又或许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再加上人太多,把它们团团围住,在母猪不跑的情况下,那十头小猪也紧跟着母亲并没有跑,此刻它们全都爬躺在夜家门前的草地上,睁着细小的猪眼看着人群。
“发生了什么事?打架斗殴吗?”
冷不防一道极具威严的声音传来。
众人扭头一看,看到十几个人朝夜家门前走来,为首的赫然是清水县的父母官林大人。林大人没有穿着官服,一身的便服也掩不住他的官威,他昂首挺胸迈着八字脚像个螃蟹似的横走而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师爷以及十几名同样身着便服的捕快。
还有一人,一身白色锦服,头戴束发玉冠,手拿折扇,显得风度翩翩又气宇轩昂。
元缺!
寒初蓝一看到元缺就觉得这家伙真作,这样的天气还要拿把折扇,难道没有了折扇,他就显得很难看吗?就没有了风度吗?
他怎么会来这里?
林大人虽然走在前面,依旧小心地恭候着元缺,生怕自己冷落了元缺,不时地扭头堆笑着朝元缺做个请的姿势。
张有财是张家村的村长,张家村属于清水县辖管之下,他是认识林大人的。看到林大人忽然出现,他赶紧挤出人群,满脸堆着讨好的笑迎上前去,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恭恭敬敬地说道:“小民见过林大人。”
林大人停下脚步,睨了张有财一眼,问着:“你是这儿的村长吗?本官瞧着你有点眼熟。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围在那儿做什么?怪不得本官进村后,没遇着几个人,原来都围到这里来了。”
今天不知道国舅爷哪根筋不对劲,忽然说要与他微服出游,到清水县管辖下的村庄走走,他哪敢拒绝,赶紧带着师爷,以及捕快们保护着这位尊贵的国舅大人出了清水县,一路而来,随意地就进了张家村。
张有财哈着腰答着:“小民正是张家村村长,小民叫张有财,曾经见过林大人的。”
林大人嗯了一声,又看向夜家门口,再次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有财赶紧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林大人。
听了张有财的复述,林大人想说一句什么,不过想到元缺在,他不好作大,便偏头看向元缺,恭恭敬敬地问着:“元国舅,这件事……”
元缺摇晃着扇子,悠闲地晃向夜家,淡淡带着笑的声音飘回林大人的耳里,“看看去。”
林大人连忙应了一声,带着人撇下张有财就跟随着元缺走向了人群。
张有财一听到林大人称呼元缺为国舅,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看到大伙儿都走到夜家院子外面了,他赶紧跑回来。
那些村民听到张有财叫着林大人,知道来人是清水县的父母官,林大人一走近,那些人全都向林大人行礼,只有寒初蓝淡冷地站在那里,淡冷地瞟了元缺一眼。
站在她身边的李氏不着痕迹地紧张起来。她是最清楚元缺与夜千泽的对立的,夜千泽此刻不在家,代青等人也不在,元缺忽然出现,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元缺走过前来,也是用瞟的瞟了寒初蓝一眼,便淡笑地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十一头猪,似笑非笑地问着:“这就是闯了大祸的主角?”
张有财挤回人群里,听得元缺的问话,他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地解答着:“回国舅大人,正是这十一头猪闯下了大祸,毁了夜家的两亩菜地。”
元缺又瞟了神情淡冷的寒初蓝,她今天的气色很好,看来昨天那一架对她已经没有影响了,但她身上有着一股药味,不是他给她的那些药的味道,是一种跌打药酒的味。
眼角余光捕捉到停在院子门前的马车,元缺猜测着寒初蓝应该是刚从清水县送菜回来,估计是杨庭轩心疼她又受了伤,送了药酒给她。昨天那一架,可是震撼了清水县,谁都想不到她一介女流那般的凶悍。
真该庆幸她嫁了人,否则以她这种性格,哪个男人敢娶她?不过,貌似,还是有不少男人想娶她的,他自己……
“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元缺看向了张有财,张有财是村长,村民之间发生了纠纷,自然由村长来处理,如果处理不了,才会往上一级申诉,一般来说这种纠纷,很少会闹到林大人面前去。
张有财赶紧答着:“回国舅爷的话,小民让张二家替夜家重新翻新菜地,重新种上蔬菜,这样便算赔偿了。毁了菜地的是猪,是畜生,总不能真让猪赔偿吧。”
元缺微微地点头,说道:“嗯,你这样处理很合理。”
得到元缺的赞赏,张有财连忙又哈腰,连连说:“国舅爷过奖了。”随即,他又说道:“可是夜家小媳妇不同意,她说重新翻种青菜,需要时间,要让张二赔偿她这二十天青菜的损失,她刚才计算了一下,让张二家赔偿她三十二两银。国舅爷,这,似乎是有点过了,乡里乡亲的,也没必要闹得太僵的,毕竟做错事的是猪,猪又是畜生,不能以人来论此事,所以小民觉得夜家小媳妇不应该再索赔。”
其他人不敢说话,知道元缺是个国舅爷,在这种乡下地方,林大人都是他们眼中的大官了,是个可望而不可近的人物,元缺从京城而来,又是国舅,国舅代表什么?当今少帝的舅父呀,那官得有多大?弹弹手指头都能把他们压死,此刻就算他们有些话想说,也不敢说了。
那些平时爱慕着夜千泽的村姑们,都被元缺的风度,元缺的贵气所迷,哪怕元缺不及夜千泽俊美,但也长得相当耐看,在锦衣华服的烘托下,她们觉得元缺并不比夜千泽差,更何况元缺是个尊贵的大人物,偷偷地,她们的眼睛往元缺身上扫去,元缺像是不知道似的,还在轻摇着他的扇,这家伙摇着扇子的时候,给人的感觉的确是风流倜傥,把那些村姑迷得差点晕了。
“帮她重新种过菜,还要索赔三十二两银?这,那谁家也太过份了点儿。”林大人说了一句。
元缺嗯了一声,“村长的处理挺合理的。”
国舅都这样说了,村长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清天大老爷,忍不住瞟了寒初蓝一眼,寒初蓝从元缺出现开始,还不曾说过一句话。
元缺赞成村长的处理,让她心里的怒火再次腾腾地上升。
真是官官相护!
“张二,还不把你家的猪赶回家去,然后替初蓝把菜地重新翻新了。”村长吩咐着张二。
张二夫妇回过神来,扑跪到元缺面前,朝元缺千恩万谢的,元缺摇着扇子一脸享受的样子,让寒初蓝很想抽死他!站起来,张二夫妇就想把自家十一头猪赶回去。
“慢着!”
寒初蓝淡冷地开口,张二夫妇动作一僵,这个夜家小媳妇该不会还要追究下去吧?人家国舅爷都赞成村长的处理了,她追究,不是打国舅爷的脸吗?
“蓝儿。”
四嫂夫妻终是同情着寒初蓝,四嫂一把拉着寒初蓝走到一边去,张四也跟着,夫妻俩压低声音劝着寒初蓝:“蓝儿,这件事,四嫂觉得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谁叫闯祸的是那些畜生呢。你看,那个国舅爷都赞成村长的处理了,你再追究下去,会触怒国舅爷的,四嫂听说京城里的大人物都是不好惹的,触怒了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蓝儿,算了吧。”
寒初蓝咬牙切齿地挤出话来:“我不能这样算了。”她要是这样算了,草儿就赢了,以后那些村姑们都有样学样,全都利用畜生来毁她的菜地,难道她都要算了吗?还有那些心里面羡慕嫉妒着她的村民们,也会有样学样地对付她,夜家还要在张家村混下去吗?
再说了,她有理,她干嘛要认栽?
拿开四嫂的手,寒初蓝第一次感激四嫂,这个女人虽然势利,曾经给过她一家三口白眼,但还是有点良心的。在此刻,每个人都等着看她认栽吃亏,没有为她想过其他,四嫂虽然也劝她认栽,但却是为了她的性命着想,生怕她追究下去触怒了元缺,惹来官非不说,丢掉性命都有可能。
寒初蓝不顾四嫂的阻拦,回到了人群的面前,站在元缺的面前,仰着脸,冷冷地看着元缺,元缺也垂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林大人在一旁提醒着:“放肆!”
他都不敢这样仰视元缺,寒初蓝这个样子的确放肆了。
元缺抬手,林大人马上噤声。
“请问国舅大人,这些猪毁了我的菜地,我不该追究主人家的责任吗?不该索赔吗?如果人人都觉得畜生犯错就认栽,那我明天买头牛回来,放任它到处吃大家的水稻,事后,我也会道歉,也愿意帮你们重新栽种过水稻,请问大家是否就认了?不会再追究我的责任?不会向我索赔?”
众人面面相觑,寒初蓝胆子大,说不定明天真会买头牛回来吃光他们的水稻呢。
元缺淡淡地笑了笑,“请问主人家有什么责任?畜生无性,人人皆知,畜生犯罪,如何向畜生索赔?”
“畜生无性,但人总有人性吧,除非像某些人那般,半点人性都没有,连畜生都不如的。”寒初蓝冷冷地反驳一句,顺带地把元缺也骂了。“主人家怎么就没有责任了?明知道畜生无性,不知道对与错,放出来必定会犯错闯祸,理应好好地看管,这是身为主人家应有的责任,敢问国舅爷,民妇说得对吗?”
这是寒初蓝在元缺面前第一次自称民妇,听着她说出民妇两个字,元缺的心抽了抽,有点堵,她说民女,他听着还没有什么,偏偏说的是民妇,不就是强调她是他人之妻!
元缺默语,算是承认寒初蓝的话有道理。
“张二哥的猪毁了我的菜,这便是张二哥看管不力,猪有错,张二哥也有错,做错了事的人就该为承担后果。我的菜都是供应金玉堂酒楼,签了协议的,现在张二哥家的猪害得我至少二十天内不能给金玉堂酒楼送菜,违反了协议,需要加倍赔偿给金玉堂酒楼,这个赔偿我自然要向张二哥索讨,谁叫他看管猪不力,让他家的猪闯下此祸。”
寒初蓝继续说道,“当然了,你们硬是说错的是猪,我总不能向猪索赔吧?张二哥要是不愿意赔偿我的损失,我为什么不能向猪索赔?宰了它们,把他们的肉卖了,换来的钱,当作赔偿金,我还要亏呢。”
“初蓝,张二哥敢向天发誓,我出门的时候,真把猪关得好好的,张二哥绝非有意的。”张二哥心急地发着誓。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些猪是如何跑出来,跑去寒初蓝的菜地啃咬青菜的。
寒初蓝哼着:“我知道,我在去菜地之前就先去你家的猪栏看过了,你家的猪栏砌得很高,猪根本就翻爬不出来。门也是完好无损的,没有半点猪拱咬过的痕迹,张二哥你又说你出门的时候检查过了,确是把猪关得好好的,但是猪还是跑出来的,说明了一件事,就是你家的猪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
索赔其实是小事,让小草为此付出代价才是大事。
众人一愣。
草儿的脸色青白一片。
寒初蓝瞟了草儿一眼,草儿不敢接她的眼神,心虚了吧。寒初蓝又看着元缺,冷笑地问着:“敢问国舅爷,我还该不该索赔?如果按照村长的处理去做,我那二十天的亏损,谁赔给我?村长赔吗?林大人赔吗?你国舅爷赔吗?都不会赔给我,对吧?既然如此,我干嘛不能把张二家的猪宰了?”
“但乡里乡亲的……”
“乡里乡亲的我就该吃这个大亏吗?”寒初蓝冷冷地打断了元缺的话。
元缺顿时无言以对。
在寒初蓝占理的时候,就算十个他也说不过她。
这丫头,本来就是牙尖嘴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