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十三发出一声轻笑,向后退半步,慢悠悠说到,“哦?那我倒是要问一问侯爷凭什么?”
她手背在身后,一边踱步一边扬声道,“梦一出身清白,从无劣迹,从平城到京师一路文书齐全,并无作奸犯科之嫌,侯爷凭什么审他?退一步说,便是梦一真干了什么,我大盛朝律令白纸黑字分明,各部各署有司其职,自有大理寺典狱司京兆尹过问,侯爷又凭什么审他?侯爷年少有为,承爵承恩侯,官封游骑将军,承受圣恩,管的应该也是操练兵马外御敌寇,何时这京中随便一个旅人也要劳烦你过问,将军觉得呢。”
一般来说,萧炎随便路上抓谁问话都没有人敢推脱,无他,承恩侯府的权势在后面,谁顾得那许多?但十三说的也没错,从道理上来说要是真的不理他,也没有让人挑错的地方,萧炎还能为这个去告她?
总而言之,这一通绕来绕去就一个中心,萧炎的账这回她不愿意买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炎如何忍得?
“庄维桢,你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
萧炎有心拿如九的药材做做文章,终还是做不出来如此小人的事情,改口道,“你忘了你签的入赘契?你如今是我的人,你得听我的!”
一旁的袁成佩听得火起,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么?
十三却不以为意,摸摸鼻子道,“十三莫不敢忘。”
“一般人家是女子为尊,当家作主,男子为卑,辅助家事,我既然入赘,咱们两人之间自然和别人家不一样,侯爷做主,我听侯爷的。”十三话锋一转,继续道,“可不知侯爷是否看过男戒?”她狡黠一笑。
萧炎硬邦邦道,“那等迂腐之物,我才不屑地看。”
“侯爷不屑去看无事,我之前读得都是经国济世之书,知道自己要入赘便补了一下男戒,学学操持内务辅佐家主的人要如何行事。”话说得漂亮,实则是从前当猎奇闲书看过。
“那你看出什么?”萧炎忍不住问到。
“我以为,家中一内一外,一主一从,虽有地位高低尊卑之分,然实则妻夫一体,各司其责罢了。”十三道,“可是夫郎除顺从妻主外还有一德,当妻主犯错,要忠言劝谏,如今我们相易而处,我自然也要担起劝谏之责,侯爷如今无理取闹,我自然是要拦着的。”
“我无理取闹?”萧炎不怒反笑,“果真是读过书的,嘴皮子还是有几分。”
十三装死不应声,屋内一片安静。
萧炎渐渐也冷静下来,傲然道,“你在这里长篇大论说得再多也没有用,你进了我萧家的大门,日后自然是我说的算,那些野草你趁早不要做梦,敢碰我承恩侯的人看谁能护得住!”颇有气势的结尾陈词。
他转身对传风吩咐道,“告诉玉姑姑,明天就把未来夫人迁进府。”进了我的地盘,看你怎么胡来。
萧炎想得很实际,行军打仗一向是用己方最小的代价取得对方最大的成果,他的目的很明确,绝不容许十三在他眼皮子底下勾三搭四,既如此,把她早早弄进侯府就是了。
这对未来妻夫的第一次正式会面不欢而散。
从楼上望见萧炎一行绝尘而去,十三直接席地而坐,背靠在墙上喃喃道,“果真是小霸王……”
“贞安,都是我连累了你,你不必替我隐瞒的,和他说清楚吧。”袁成佩也坐到她身侧,“我感觉萧侯爷似乎挺在意你的,不然也不会发这么大火,别让他误会了。”
“我被他误会最多挨他一鞭子,你若是暴露可就无立足之地了,怎么看都不划算。”十三用手盖住眼睛,“而且——现在这样也挺好。”
心底深处,她此刻更希望暂时和萧炎保持一段距离,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才能压下心中的怅然和愧疚。
她不由又想起蒋牧白,他此刻知道了么?
书房内,阿北垂首回报打听到的消息。
“你说阿炎已经找上门了?”
“是的,好像是庄小姐一夜未归二公子才找过去。”阿北补充道,“似乎,动静挺大的。”
“是么,看来她已经知道了。”将牧白盯着面前的棋盘低声道。
棋局万千,每一步都变化非常,自己会如何选,十三又会如何选?
知道真相后,她会有一些难过么?她——会选择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