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客气,家里什么都没有,水还是有一杯的。”
茯苓放开了手,不在阻拦。
“我叫盛岚,你们叫我阿岚就好。”她低低的诉说着,然后看着天边下的越来越大的雨点:“阿杰每三天回来一次,不过今天好像迟了。”
茯苓的脸色霎时惨白,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面前这个淡漠的女子,她的丈夫已经死掉了。
手掌被人握住,掌心传来温暖的感觉,佟卓谦没有看着她,只是看着盛岚,看着她低低的自言自语,然后低声的笑。
她笑的有些苍凉,一双眼睛好似看尽了人世间所有的离别和爱恨,她突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开始诉说着。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是个怀着孩子的小姑娘,年轻气盛去缅甸找阿杰,那时候看到他,一身的泥泞,全身都是伤痕,我就想着,他也快三十了,却看起来还是那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身上满是岁月战火留下的疤痕,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在结了婚后,把他的肚子给养圆。”说着,她突然笑了起来,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三年前初见的那一天,而那一天,阳光明媚的好似开了花。
“我们从缅甸回来,我却失去了一条腿,父亲不让我跟他在一块,曾经千方百计的阻拦,后来,我下定决心跟着阿杰,跟父亲断了关系,然后跟着他一起离开他最爱的部队,来到这里生活。”
她还是笑,苦涩已不再,有的都是和爱人在一起的喜悦。
“他最爱调笑我,而他本来也是一个很老实的人,却偏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挺不老实。”
茯苓摸了摸鼻子,佟卓谦好像也是这样的。
小沪端着水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不过才三岁的孩子却特别的聪明,茯苓突然想到了这个孩子的病。
好像别人都在说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都比常人的孩子聪明一点。
小沪放下了水,然后对茯苓咧嘴一笑道:“阿姨,你是除了我妈妈之外,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阿姨。”
茯苓咧开嘴笑,对这句话很是受用。
“小沪,进去。”盛岚发了话,小沪依旧是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然后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就进了内屋子里去。
茯苓侧过头,却蓦然对上盛岚明亮的眼光,那眼光虽然不锋利如刀,却好似看透了她内心所有的揣测不安。
“阿杰每三天后的中午就会回家来。”她突然说道,然后似乎是红了眼睛:“我在屋子里等了他许久,直到你们的到来——”
她终究是个聪明的女人。
毕竟出生名媛世家,盛华清的女儿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其实从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起,茯苓和佟卓谦都知道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
三年前,京城第三富豪和其女儿恩断义绝的事情,可是在那个夏天里被所有的京都人津津乐道。
而如今,茯苓却在这个残破的地方见到了当年那件事情的女主角。
就像别人说的那句胡一样,人生就是一部戏剧,一不小心就演成了悲剧。
三年如一日的等待,每三天之后都会等着自己的丈夫归来,而如今只是晚了一时一刻,就发现不对劲了。
而佟卓谦脱下来的那一件松枝绿军官服饰又是那么显眼。
盛岚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会傻到以为一个军官来到自己的家里,而又正好是丈夫迟迟不归来的时候。
她的双手有些颤抖,她突然按住心口道:“从今天早上开始,这里就一直疼,一直疼——”
她的表情苍白无力,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东西,那般彷徨,那般无助。
佟卓谦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取下头上的黑色贝雷帽,做了一个无比敬重的礼,然后掷地有声的说道。
“盛小姐,节哀。”
那一瞬间,茯苓仿佛看见了她眼中的星火熄灭,一叶船舟在大海中沉沦。
盛岚没有哭,只是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块空地,久久的不曾眨眼睛,半响,她轻微的眨了眨眼睛,而一滴泪水却突然滑落,滚入了灰尘当中,惊起了一小片的尘雾。
“他……出什么事儿了?”良久,盛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轻的询问。
茯苓看着她强作镇静的摸样,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揽住她的肩膀。
“他是个英雄,她救了我,然后牺牲了。”
有女人低声啜泣的声音传来,盛岚开始绝望的哭了起来,她开始手忙脚乱的弄起自己坐的轮椅来,然后在佟卓谦和茯苓的视线中,开始逃避。
直到游走回了屋子里。
茯苓抬眼向着佟卓谦的方向看去,然后惨淡的一笑。
佟卓谦附身抱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卓谦,我好难过。”
第一次,如此温顺的喊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