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奕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焰来灼烧箫小杞,箫小杞丝毫不理会,慢慢拖长了动人的声音,像引诱浮士德的梅菲斯特一样,“许奕,别道貌岸然地指责我,当事人换做是你,你不会做得比我磊落。”
“……我要告诉他们。”许奕把眼眶浮现的泪一抹,凶狠地瞪向面前的恶魔,“我不能让你把那些无辜的人的人生毁掉的,现在在亚特兰大城就有其中的四个吧,我会把这些都告诉他们的。”
“许奕!”箫小杞惊叫,“你这样做就是毁了我之前一切的努力,毁了我对你的信任,我是相信你才把这些告诉你的。”
许奕尖锐的声音质问着,“你就不该信任我,我毁了你的一切努力?你是在毁别人的人生,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居然还若无其事?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一直同许奕针锋相对毫不示弱的箫小杞的眼神突然失去了焦距,她喃喃自语,然后蓦地歇斯底里喊道:“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她想回那个可以有家人的家,她想回那个就算她什么都不会也不会有人嫌弃她的家,她想回那个可以跟朋友去酒吧唱卡拉OK的家,她想回那个可以跟死党喝啤酒吃麻辣小龙虾看世界杯的家,她想,她好想回家……
想着想着,箫小杞忽然哭了出来。
不是那种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哭法,不是那种让人我见犹怜的哭法,不是那种让人心痛心碎的哭法。
箫小杞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你以为我想吗,你来试试,你来试试!任务你来做吧,什么八国美男,周游世界,你来做吧,让我回家!”她混乱地呓语着,“让我回家!”
“小杞……”许奕所有的怒火全部消失,余下的只是惊慌。
箫小杞的哭法毫无美感,比乡间最粗俗的妇人还不如,可是许奕却真切的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慌张。
“小杞……”许奕有些不知所措的蹲了下来,想要伸手抱住眼前的人,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的僵住。
“别哭了……小杞……小……”许奕蹲在箫小杞的面前,笨拙地安慰着。
听到许奕的话,箫小杞哭得更大声了,“许奕……你圣诞的时候,回中国了吧……我……已经快两年没见家人了,很想念……我……我真的很想他们,为了这个,我努力了很久,求你,不要破坏它……”
许奕的内心很挣扎,她很喜欢箫小杞,她把她当做朋友,真心对待,那时候,对于其他中国留学生对箫小杞的不耻,她都坚决地维护她,说箫小杞有一双清澈的好眼睛,不会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样的人,可现在呢,她在做着这样恐怖的事,她的确在做着她最为不耻的事,她应该要去告发她的,但当她蹲在她的面前哭泣的时候,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箫小杞哭了很久,许奕也陪着她蹲在边上,等着,待箫小杞情绪平复下来,两人并排坐在树桩上,抬头望天,今天亚特兰大的阳光格外温柔。
“小杞,你不能这样做,你为什么就不能反抗呢,常有人会觉得是别人逼着自己走上了一条糟糕的人生之路,常有人觉得是他人的指责让自己陷入自暴自弃的局面,然后他们光明正大地说因为这都是被你们的指责和否定逼迫的,可是其实这明明是她自己选择的。”
“许奕,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总试图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勾勒自己内心的美好世界,却无奈世界的运转永远不会按照我们的思维轻易践行,于是两个世界都有着罪恶之花的耀武扬威,也会有良善之人的不倦悲悯……许奕,我不想做那个善良的人了,在这个人人都对虚伪深恶痛绝的时代,认真地谈论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或公正,会让你显得或天真透顶,或虚伪绝伦。”
“我还是相信的,我总觉得我们所做过的一切,都有人在看着,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个学期结束我就要回中国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许奕离开了,箫小杞自个在树桩上又坐了很久,看一下手机,居然已是十点半了,她要去找阿尔弗雷德了,这次分别,下次见面很可能就是明年了,箫小杞对着手机整理一下发型,眼睛因为哭得太狠有些肿了,她揉了揉站起来向停车场走去。
坐进驾驶座,箫小杞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一阵,还是觉得眼睛肿得不像话,这样阿尔弗雷德一定会发现的,她只好翻了个墨镜戴上。
箫小杞还在对着镜子整理造型,突然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箫小杞忙侧头一看,看见突然坐进副驾驶座的男人的样子原本打算尖叫一番,结果男人一瞪眼,她立刻就软了,闭上嘴巴,好汉不吃眼前亏。
箫小杞不是个长记性的孩子,她忘了大卫的秉性。
大卫是个做事有目标,决断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人,他既然千里迢迢来到亚特兰大找她,就算没有其他人的帮助,他依然能够找到她。
现在,就是他找他算账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