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尔那一向无所谓,沉稳淡定的面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带有不羁与温暖这两种矛盾因素的表情,他眼神恍惚,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他的每一个脚步,每一个动作似乎都精准无比,箫小杞手忙脚乱,有好几次都踩到他的脚面了,他却神色自如,他是这么的……神秘难解,但又和蔼到笑容可掬。
他的手指轻轻地捏着箫小杞的,箫小杞感觉自己连血液的流动也加快了速度。
“You,are,my,sunshine,my,only,sunshine,You,make,me,happy,when,skies,are,grey……”他浅唱着,对她微笑,眼神里带着一点点顽皮。
箫小杞也对着他笑,不过是哭笑,僵硬地扯着嘴角,挤出一个名为笑容的东西出来,一个不懂如何跳舞的人忽然被拉近舞池里手足无措的哭笑。
可是当奥利维尔唱着歌曲的下一句的时候,身边竟然多了许多应和的声音,不少的人开始加入他们的即兴跳舞的队伍中,像奥利维尔一样挥舞着手,甚至唱得比他更大声,“You'll,never,know,dear,how,se,don't,take,my,sunshine,away……”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唱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后来的后来,箫小杞已经有点脑袋昏沉了,只记得自己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忍不住怀疑这是一场梦境,她看到许多的男男女女,不同的年纪不同的面孔,但他们都兴致勃勃,仿佛这是一场舞会,在金色的阳光下,无所顾忌地唱,无所顾忌地跳……
奥利维尔始终牵着箫小杞的手,好像她也是他舞蹈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于是箫小杞笑了,不是苦笑,而是放肆地,大笑着,如同十七岁女孩般青春,甜美的笑。
一曲结束后,箫小杞惊讶地发现,他们面前的那张大纸板上居然放满了各种硬币和小额纸钞,甚至还有几根烟。
“哇哦。”奥利维尔一边叹气一边露出为难的表情,“平时我都没能赚这么多呢,看了下次还要带你一起出来。”
“……”
奥利维尔把钱一张张叠好递给箫小杞,那几根烟就自己收起来了,箫小杞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然后这才看见那张大纸板上的字:我需要50欧准备一顿丰盛的大餐以便向我女朋友求婚,谢谢。
箫小杞惊愣不已,怪不得刚才那些人走的时候还纷纷向她说着祝福!这是欺诈吧!
奥利维尔把钱给箫小杞后,点了支烟双手插在裤袋里,向刚才他们坐的台阶走去。
箫小杞把钱放好后,追在后面,一束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前面的人浅蓝色的衬衫上,然后再他身后投射出金灿的轮廓。
这人,天生就该受人瞩目。
……
巴黎郊区的强盗,据网上经历过的朋友们愤愤不平的总结,基本可以说是:简单粗暴没技术。最常见的,乃是溜达过来,问你时间,你一抬腕子,一亮手机,就觉得一阵风起,接下来,你只能看到人家拿着你手机狂奔的背影了,如果运气好,警察在旁边,你喊一嗓子,就能看见警察手按帽子,撒腿急追。
因为欣怡还在广场上给客人画画,所以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套近乎,箫小杞理所当然地邀请奥利维尔一起到十三区的中国超市买菜,顺便请他吃一顿以报今天的大恩。
箫小杞刚从超市里出来,就看见对面的奥利维尔,他一只脚撑在地上,一只脚往后撑在电线杆上,手在怀里掏香烟,显然是在等她。
箫小杞刚想走过去,面前一阵风劈过,眼都睁不开,睁眼看,是个小伙子,刚从她身边横越而过,沿路狂奔,满嘴唧唧哇哇,不知在喊些什么,后面是两个警察,手舞足蹈地追杀着,也不知道这小子之前偷了什么,路人三三两两,桩子似地驻足回望,看那小伙子被撵到街角。
也该那贼倒霉,在他飞快逃跑的时候,恰好一小队的小学生,领头的几个像串烧似的,正好转弯过来,那贼一愣神,大概怕撞飞小孩,两脚一个平岔,踩地刹车,横着侧跳一步,想从小孩堆里找路跨过去,小孩们也愣住,纷纷睁着无辜的眼睛抬头看他,有的走,有的停,那贼正狼狈着,后面警察赶上来了,一个揪住背心衣裳,然后就被抓住了……
箫小杞看完全程,走的时候还频频回头看,奥利维尔抱着一纸袋的瓶瓶罐罐,见箫小杞的动作,问道:“想起你之前被偷的事了?”
箫小杞摇摇头,终是忍不住道:“这小伙子,都做了贼了,就该狠心,怕撞到小孩子就减速,不够心狠手黑,做不了贼啊……”顿了一下,她补充说:“但他也不算是好人。”
奥利维尔懒洋洋地把纸袋往上抬了抬,“坏人好人是谁来定义的,根据法律吗?可是法律也是人来定制的,还是根据品行?那品行又是谁来制定的?”
箫小杞嘴唇挪动了一下,懦懦说道:“我不知道。”但想想又不甘心说:“但当大部分的人都说你是坏人的时候,你就必须要好好反省自己了。”
“如果大部分的人都是错的呢?”
“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大部分的人都是错的,而不先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地自以为是?”箫小杞觉得奥利维尔就是在诡辩,“当然,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奥利维尔呵笑了一声,恰好红灯亮了,他干脆地停下脚步,面对着箫小杞说:“这世界不是非对既错,还有灰色地带,很多事情都很难去定论。”
箫小杞沉默,在她看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奥利维尔妖娆地笑了起来,空出一只手,胳膊揽过来,亲密地环住箫小杞的脖子,声音很轻柔,“巴黎做偷摸勾当的,阿拉伯裔移民居多,所以阿拉伯人的名声甚坏,我的房东杜波瓦夫人说过这么个故事:以前有一阿拉伯裔邻居,住在她隔壁,趁她去洗澡了的时候,把她住的那层楼的锅炉开关拧上了,热水变凉,人正洗澡,被这么一折腾,又冻又急,杜波瓦夫人匆忙披了件衣服,出门上走廊,跑向锅炉房收拾,她急着走,忘关房门,于是被人闯了空门,那阿拉伯裔邻居也不大肆劫夺,只是每次顺走点儿吃的喝的,占点小便宜,所以杜波瓦夫人一直都没发现,然后这位邻居,后来不知怎么,喜欢上了杜波瓦夫人,有一天,他磕磕巴巴地,要求要跟她交往,还特别诚恳,把这事招认了,把偷了的东西也掏了出来,一副‘我想做个好人,你该给我个机会呀’,很是理直气壮,你看这件事上,这位阿拉伯裔的邻居是对对视错,他主动认错了,但他之前的确是做了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你觉得杜波瓦夫人应该给他一次机会吗?”
箫小杞无语了,如此变态如何给机会?但这样一说,又好像与自己之前所说的观点相背了。
绿灯转了,奥利维尔左右看了一下,继续圈着箫小杞的脖子过马路,继续道:“两年前,巴黎设计学院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位中国留学生,名字大概是刘嘉豪吧,他平日作风横行霸道,在宿舍多次侮辱同宿舍的南美裔同学,对欧美的同学却多番巴结,那南美的同学含恨在心,后来找来了几个男人对这位留学生施暴了,这位留学生后来得了AIDS,据说后来还去世了,这件事当时在网络上引起很大的轰动,有人说是这位留学生不对在先,如果他对同学多一点尊重事情就不会演变至此,但南美学生的做法也不厚道,你认为呢?”
“……”箫小杞踌躇了。
“这世上没有完全罪无可恕的坏人,也没有大公无私的圣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但也会有一念的善意。”
是这样吧,箫小杞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她只要把自己代入其中就好,自己多方欺骗他人的感情,这是坏人,但她从未真心想要伤害任何人,这是好人,那么她……到底是对是错……
------题外话------
这是昨天的章节,昨天断网了,今晚会正常更新今天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