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问。”
“苏灿是被支走的吗？这就是苏老头的目的吗？”七七麻木的眸子转了转，转向苏姑父。
那眸子依如往常一样寒芒，即使悲伤也遮掩不住她的耀人。
“是。”苏姑父觉得自己无法对这双眸子说假话。
“所以说，我的下场是会被你们这样折磨到死吗。”七七发问。
“……应该是。”苏姑父点点头。
“是么……”
七七闭眼。
当看到这个男人若无其事地站在她和那个苏勇潇面前的时候，她的心就凉透了。
这个男人的表情充分表明，他是知道苏勇潇在这里做什么的。
再联系苏灿忽然走掉，她立刻就想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悲哀，这么不可思议呢？
“呐，你也是来做这种事的吗？”七七别过眼，扫了眼苏姑父，“你也一定被允许对我做这种事情吧。”
“……我有妻子。”
“可是我只是道具不是吗？”
“你是人类，活生生的人，我不想做背叛我妻子的事情。”苏姑父回答的斩钉截铁，随后他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手机，褪去沾满鲜血的套子，将手机握在手中。
“是么。”七七闻声呆滞地眨了眨眼，“你是好人。”
“不，我不是，如果我是的话，我就去……告诉灿了。”苏姑父低头，“把衣服穿好吧，女孩子在陌生人面前这样子……”
“先生，你能回答我一个疑问吗？”七七空白的脑内忽然闪过一个问题。
“你说。”
“先生你觉得……妖怪好，还是人类好呢？”
“……”
“我一直觉得，妖怪是邪恶的，他们不是我们的种族，他们会欺负我们蹂躏我们……我一直觉得，人类就算再坏，也比妖怪强……”七七眨了眨眼，眼泪再次决堤，“可是现如今待在我觉得应该最安全的地方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了恐惧和后悔……”
“因为一开始你的想法就是错的吧。”苏姑父长叹一声，“不管是妖怪人类神明，说到底，都是一样的。谁都没有理由对别人好，谁都会为了自己牺牲别人。”
“……”
“要说妖怪和人类到底谁最好……那么，哪里有人爱你，哪里就最好。”
“爱我的人……吗……”七七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在她闭眼的那一瞬间，她又想起了梨雪世。
想起了他在自己发烧的时候帮自己暖身子，想起他用尽术式去支撑她残破的身体，想起他在她发狂的时候给她吃巧克力、搂着她入睡……
为什么，明明也可以像苏家一样对待自己的梨雪世，明明应该比苏家更过分的梨雪世，明明是为了零容杯而和自己在一起的梨雪世，却什么都没有对自己做……
而是那样温柔地、小心地、不知所措地保护着自己……
为什么……
明明眼前应该悲伤自己被苏家这样对待，应该考虑自己今后要怎么活下去，可是七七却感受到的只有后悔，浓浓的后悔……
明明想要逃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去，却逃离了最安全的地方……
“我一直好奇，你被梨雪世碰了，为什么没有怀孕呢？而且你居然回来了……梨雪世就这么放你走了吗？”苏姑父小心翼翼地替七七盖上被子，遮住她赤.裸的身体。
“因为，我想走啊……”七七哭着笑，“我想去更安全的地方，我不想待在他的身边，只要留在那里我就会感觉到压抑，我就会害怕啊！”
“的确……害怕妖怪，亲近人类是人类的天性。”苏姑父望着天花板静静道，“但是，其实也许妖怪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七七闻言一哑，“你见过妖怪吗……”
“我见过让苏佳华抛弃妻子和儿子的那个女妖。”苏姑父像是在会想着什么似的，他侧目望着七七，“你去卫生间清洗一下自己吧，会感染的。”
七七闻声，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撑着自己肿痛的身子，晃晃悠悠进了卫生间，打开淋雨，用温水洗刷着自己。
“那个女人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真的，我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双目就像是北极的太阳一样寒芒，孤傲而耀目，那个女人在人界拥有智慧地位和魅力，并不是苏家传言中的人尽可夫，她只是很难遇到真正的爱情……
我想你也是吧，绝大多数告白和追求者只是仰慕相貌和身材，却不了解外表下真正的自己。”
七七沉默，只是静静冲刷着自己。
“但是，苏佳华说了，她其实是个很邋遢的女人，虽然有着很高的智慧和才能，但是自理能力简直是一团糟，很多男人在追求她和她相处不久后，都会察觉到真正的她，那时候她觉得感情维持不下去了，便会主动和男人分手。
其实真正过分的是根本没有试图去了解她的那些男人不是吗？”
“……”
“可是佳华却试着去了解了，即便知道她臭毛病很多，佳华还是想和她在一起，于是佳华去找她告白，可是就在这时候，苏家囚禁了佳华，强迫佳华娶了冯秋乐，还逼着两个人圆了房。”
“所以他掐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七七冷冷问。
“掐死亲生女儿的不是佳华，是冯秋乐。”苏姑父谈到这里冷哼一声，似乎有些嗤之以鼻，“佳华魔力很弱，苏家支开结界囚禁了佳华快两年，女儿出生后，佳华决定将女儿带去妖界生活，可是冯秋乐一听顿时怒了，就把女儿掐死了……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具体我也就不清楚了。
所以苏老头其实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冯秋乐，毕竟，女儿有很大可能成为魔女。”
“是么……”七七关掉了水龙头，静静望着镜子中呆滞的自己高高肿起的脸蛋。
“其实，我也很喜欢她，但是……我身份不如佳华，也没有魔力，当时知道她不是人都快吓坏了，一味地逃避自己的感情，到头来，还是佳华跟着她去了妖界。”苏姑父长叹一声。
“你这么说对得起你现在的老婆吗。”七七似问非问。
“所以我才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老婆的事……毕竟，心都不在这里，如果人也不在这里，那真是太差劲了。”
“……”七七垂下眼，揉了揉自己红肿的脸蛋。
“说实在的，梨雪世到底是怎么样的妖怪？我没见过梨雪世，不知道梨雪世长什么样子，不过据说，他脾气超级差……”苏姑父忽然问。
听他这么一问，七七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她有些懊恼地趴在水池边上，一边捂着红肿的脸蛋，一边抿唇抽泣。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为什么听到梨雪世这三个字都想哭呢……
明明她想逃开，她想忘记……
可是为什么每次被提起，她都会觉得这个名字反倒更加的刻骨？
“不好意思，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发现七七忽然没声，苏姑父有些紧张，赶忙补充道，他慢慢侧过身，对着浴室门道，“我可能没法帮你逃离这里……但是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或者外部有什么人能帮你逃离这里，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
七七依旧沉默地咬着唇哭泣。
外部帮自己逃离的人？
没有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世界上应该是最爱自己的母亲已经不明生死，父亲和不存在没什么两样……
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会在乎她六七七生死的人了……
“没有……吗……那……你好好休息……我下次还会来，如果想到谁，记得告诉我……”苏姑父垂下眼，沉了口气，伸手推门出了结界。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结界化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牢笼。
七七别了眼被光圈糊住的窗户和和门，凉凉地笑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从自己换洗下口袋里取出苏灿曾经给自己的那两把驱妖刀和十字架握在手心。
十字架比小刀制作时间偏后期，通过两次伤害梨雪世可以判断出后者力量较强，所以，用十字架也许能破坏结界。至于小刀嘛……
七七用小刀翼翼地在床单下裁下一块布，将小刀包了起来，塞入自己的内衣中。
梨雪世那么大的狐狸精她都不怕，难不成害怕人类？
既然没有人能够来救她，那么自己靠自己不就行了……
七七这么想着，握紧手中的十字架靠近结界，然后铆足力气，用力将十字架的一头砸在结界上！
原本光滑的结界产生了轻微的瑕疵划痕。
“因为是驱妖师张开的结界，所以破坏程度不如破坏妖怪强吗……”七七见裂痕不明显，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但是她并没有放弃，而是握紧十字架一下接着一下不停地砸着，一边砸还一边听着结界外的动静。
“没关系，不害怕，我不害怕……”
七七咬紧牙关安抚自己用力砸着产生划痕的地方。
“我一定能救自己，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