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嬷嬷倒是不好意思了,一个劲儿哄弘晶:“公主,小主子,奴才给您端茄子泥来好不好?这个有点儿油,咱等下再吃。”
还不到一岁的小娃娃,哪里管这么多。自顾自吃,奶嬷嬷不敢硬要,只得抱着弘晶着急。最后还是八姐看不下去了,用一块绿豆糕换下来茄子,由着弘晶抱着软软的糕点磨牙。四爷在一旁感慨:“当年弘春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可爱。转眼间,就该许人家了。”
八姐淡笑,半垂眼眸说道:“是啊,您还是年轻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臣妾都成半老徐娘了。等下次选秀,宫里头该进几位妹妹了吧。”
四爷咂舌,“你们女人怎么都这样,说着说着就提这事儿。”
八姐笑了,“哦?我当只有我大胆,仗着原配冒犯一回。更何况,此事乃是我职责之内,算不上逾矩。怎么,还有哪位妹妹敢这么放肆?”
四爷笑着摆手,“哪里,是昨日去看太后,齐妃在一旁撺掇了两句。朕当时没理她。国事还忙不过来,哪里有空逛后宫?再说,朕素日里清心寡欲的,弄那么多妃子雨露不均,闹出争风吃醋的不够麻烦的。圆明园不比畅春园,地方小,养不起那么多人。好在太后一心琢磨弘时侧福晋的事,没怎么上心。”太后是什么人,怎么会给齐妃当枪使。
八姐噗嗤一声笑了,论女色,老四确实比上梁康熙跟下梁弘历强不少。心里默默念了一句:齐妃?呵呵,留给红丽治你吧。
说起高红丽,这会儿可没帝后这般好心情。高斌回来,命她到书房见面,仔细说完今日面圣一事,问起红丽意见。红丽抿嘴儿问道:“爹爹,堂弟才十二岁,虽说天资聪颖,可从来没见过八贝勒,怎么就提起比八贝勒家大格格大一岁的话来?更何况,那位格格如今养在皇后身边,是皇帝养女,不出意外,将来就是和硕公主。尚主?咱们这样的人家,底子毕竟还是薄了些啊。”
高斌何尝不知,只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八爷兄弟斗法,好巧不巧高晋入了八爷的眼,红丽入了太后的眼,虽说旨意没发到底心里想想膈应人。高晋还倒罢了,年纪不算大,婚姻之事,还能再等。红丽可怎么办?眼看就要熬成大姑娘了,再叫太后、皇上这么吊着,可就成老姑娘,皇家不要,再想嫁人,哪里容易?
想着想着,便觉心里堵的慌。红丽这孩子,跟她兄弟姐妹们不同,自幼聪明懂事,孝顺和气。不到五岁,便能帮着夫人处理家务。不到十岁,便能帮着自己誊写折子,偶尔还能出出主意。阖府上下,老幼主仆,哪个不说这孩子聪明能干,哪个不夸她待人和善?本以为凭着自己官职,将来给女儿挑户好人家嫁了,高高兴兴做诰命夫人。日后翁婿相互扶持,富贵平安。哪知道,硬生生碰上皇帝家内讧,眼看就要耽误孩子青春,怎能不叫人忧愁?
红丽看高斌叹气,低头想一想,走到跟前扶着高斌膝盖蹲下去,柔声劝道:“爹爹莫急,此事还未定论。或许尚有转机。”
高斌摇头,“纵然有转机,哪户人家又愿意要皇家暗中定下,后来又不要的媳妇?儿啊,都是为父害了你。咱们若不在包衣,在八旗,哪怕仅仅是汉人,也不至于这么委屈你。好孩子,你要想开些。多多想开些。”
红丽低头冷笑一声,劝慰道:“爹爹不必如此,此事尚有转机。爹爹只管好生办差,其他事情,咱们静待其变就是。”
高斌不解,“儿啊,莫不是——你有什么法子?”
红丽摇头:“孩儿久居深闺,能有什么法子?不过是看如今局势,定会有变。孩儿只望爹爹记下,当今皇上,一忌贪,二忌党。爹爹只需一心办差,做个清流砥柱,便可。太上皇尚在,万岁爷能用的人不多。然而,这大好河山终究还是今上做主。好好跟着今上,爹爹做出了政绩,哪怕女儿是进宫为奴为婢,日子也会比那些祖上显赫、现已没落的八旗贵女强呢。主子们是什么心思,包衣奴才是自己人,比正经八旗出来的贵女,更能放心。”
高斌听了这番话,顿时明白不少,笑呵呵拉红丽站起来,仔细看看自家闺女端庄秀丽模样,不由叹道:“好孩子,若是出身再高些,何愁不能做人家正经福晋,平头夫妻呢!”
红丽对此倒不是很在乎,柔声劝道:“爹爹莫愁,只要旨意还没下,咱们就不用担忧。说不定,哪日三阿哥还真不喜欢我了,拦着不让我进宫,也说不定呢。”
高斌虎了脸嗔怪:“又胡说。为父只求菩萨保佑三阿哥,知礼上进,将来,我儿也跟着沾光,弄套凤冠霞帔穿穿。”
红丽微笑,“丈夫都是靠不住的。孩儿若是想着靠他,倒不如佛前三炷香,祈祷父亲与兄弟们办好差事,早日升官。孩儿也好跟着父母亲享福。裙带关系向来就是不牢靠的,这句话,爹爹不是早就教过我们。怎么您自己反倒忘了?”
高斌觍颜,“为父何时说过?”
红丽抿嘴微笑不语,斜着眼睛看高斌。最后高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摆手道:“得得,我说不过你,回绣房歇着吧。”
红丽微微屈膝行礼告退,走到书房门口,听见外头小厮传话,“老爷,大老爷府里晋少爷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位年轻公子,听说,是宫里来的贵人。微服拜访来着。”
“宫里来的贵人?”红丽手扶门框,扭头看看高斌,“该不会是弘时那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