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贾家原配不上你们王家的闺女,在外面放利子钱,弄权杀人,真是好大的本事,好厉害的手段,连堂堂的爷们在你面前都觉得没脸,这天下有几人能像你一样表面装得没事人一样,背地里却干着抄家灭族的勾当,你且放宽心,贾家怕是没什么指望了,一家子上下都给你陪葬呢!”说到最后,贾琏语气里甚至带了一种微妙的快感,混合着对未来巨大的恐惧感,使贾琏的声音听起来既恶毒又疯癫。
贾琏的一席话,使王熙凤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不见一丝血色,她颓然地倒在了榻上,早把素日争强好胜的心去了干净,自己闹出的几档子事情本就是罪无可恕,原不指望何人能救她一救,只是想不到竟然连自己最亲最近的丈夫也对自己恶言相向,丝毫不顾半点情面,想及此一时间百感交集,急怒攻心,原本苍白的脸颊迅速染上了一片绯红,那一双绝望的丹凤眼里渐渐失去了焦距,耳中的嗡嗡声也渐渐消散。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平儿正抱着巧姐儿低声哄着,麻木而机械,对响在耳侧的争吵声充耳不闻,主子们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更是茫然而无措的,她六岁就被人牙子领进了王家,十年时间俱是在富贵之家中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看惯了富贵之家草菅人命的做法,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如今突逢此变,除了尽力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之外,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以后怎么办?
凤姐倒下了,一直装聋作哑的平儿心中突然涌起了巨大的勇气,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凤姐身边,哽咽地对贾琏道:“纵然她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二爷也该看在她平时待二爷的心上多担待些,横竖过错已经犯下,大姐儿又年幼可欺,二奶奶若有个好歹,大姐儿确是无亲可依”说完跪在榻边掩面呜呜哭泣。
贾琏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又见凤姐脸色苍白昏睡在榻上,平儿又哭的可怜,转眼只见自己唯一的女儿年幼无知的模样,只得长叹了一声,颓废之极地出了内间,不知往哪里去了。
待贾琏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边,原本昏迷过去的琏二奶奶这时“悠悠转醒”叹道:“平儿,你看他如今待我,竟是半点情分也无的模样,我机关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现如今东窗事发,他三言两语倒撇的干干净净,石呆子的事情难道也是我做的官司,他为什么挨了大老爷一顿打?阖府上下谁又不心知肚明?只可怜我忙忙碌碌十几年,在她眼里竟是连一片叶子也不值得!”。
王熙凤越说越激动头脑中一阵阵眩晕接踵而至,口中吐出的话却越加清晰“这一次我怕是熬不过去了,大姐儿你多担待些,算我求求你,这些年儿我也不曾薄待你,大姐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以后怕是要托付给你了”王熙凤强撑着说完这几句话,竟是再也撑不住真的晕了过去。
平儿听着凤姐的嘱咐已经是呆了,半饷反应过来才凄厉地喊叫起来,只是此时凤姐已不是之前的装晕,而是确确实实撑不住了。
贾府上下俱被软禁起来,自然无处为凤姐请医问药,就连贾府老太君也是卧病在床,阖府上下俱是惊慌不已。此后几天,凤姐时好时坏,身子却是迅速地消瘦了下去,贾琏此时方才懊恼悔恨自己不该不顾夫妻情面冷待凤姐,然而又对王熙凤的所作所为心怀芥蒂,终究没有再去看王熙凤一眼,只偶尔从平儿处打听凤姐的身体状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