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佳茗脸色一瞬间惨白,“迟辰夫,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别忘了,我怎么说也是叶家千金!”
“既然不是你做的,你何必要着急?”
叶佳茗咬咬牙,后退了两步,扭头便快步走了出去,扔下最后一句话。
“迟辰夫……你会后悔的!”
……
睁眼,白炽灯的灯光刺眼,韩念笙缓慢地翻了个身,看到病床旁边的Steven,愣了一下。
“对人还有反应,证明没有自闭。”Steven的语气像是有些调侃,“身体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叫医生?”
她摇了摇头。
“迟看你不说话,他很担心你。”
她又缩成了一团。
“你在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他试着让她放松戒备,“警察在调查,那些伤害你的人,很快会被抓起来。”
“……不会。”她突然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来。
Steven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愿意说话,就可以交流。
他循循善诱:“你知道害了你的人是谁?他们在哪里?”
她圆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Steven,一言不发。
“只要你配合警察的工作,就一定可以抓到这些坏人的,等警察下次来找你的时候,你就乖乖如实回答警察的问题,好吗?”
她依然没有回话。
“为了你自己,你要好起来,”Steven动手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倾身往前,继续道:“坏人就喜欢看你这样,躺在病床上,废人一样,你要如了他们的愿吗?”
“……不要。”
她终于又说了两个字。
Steven毕竟做了多年的临床心理医生,耐心极好,问她:“那你觉得你现在可以跟警察谈话了吗?”
她只是眨了眨眼睛。
“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跟警察谈?”
“……”
Steven笑了笑,目光落在被她紧紧攥着的床单上,看见她手腕上醒目的伤疤,视线又收回来,“不用怕,等你跟警察说话的时候,我可以陪在你身边。”
她嘴唇动了动,干哑地问了句:“他也会在吗?”
“谁?”
“迟辰夫。”
他愣了一下,继而摇摇头,“不会,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只有我会陪着你。”
她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跟警察谈呢?”
她问:“我会被抓起来吗?”
他愣了一下,到底是之前的准备工作不够,获取的信息太少,导致他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但难得她开口,他必须硬着头皮继续:“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只手,是我割下来的,我看见他流了很多血。”
他怔住。
原来网上说有一只断手被扔出窗外,是真的。
他感觉背脊发寒,眼前这个看似柔若无骨的女人,居然能够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要割那只手?”
“没有手机,也出不去,我想引起别人注意,让别人报警。”
他说:“那你不会被抓起来,你是在保护自己。”
这是他为了安抚她而说的一句谎话,即便是死人也有自己的权力,就算是破坏尸体也会受到一定的刑罚。
他只觉得心惊肉跳,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
她静静看着他,那无助地蜷缩着身子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他突然不忍心再问下去,并且以他素来的经验,这种情况最好是先了解一下昨天的事情,才能问出有效信息,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休息吧。”
Steven出了病房,在楼道里面摸出手机,才刚拨通就听见铃声从身后响起来,他回头一看,果然,迟辰夫已经过来了,回头先看了一眼病房,视线才挪到他身上。
他收起手机来,“放心,她可以说话,不过需要引导,而且暂时说不了太多,这种情况应该可以恢复。”
迟辰夫一下子松了口气。
“迟,你跟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辰夫一愣,有些迟疑。
他跟她之间,要说怎么回事,几句话怎么可能说的清楚?
Steven看出他的犹豫,说:“她潜意识里面对你有抵触。”
他低了头。
是啊,他把她一个人撇在那个房间里,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她有理由记恨他。
“我得跟警方了解一下情况才能再过来跟她谈,我会给她建立一个新的病历,以她心理医生的身份去警局,警方为了破案也会比较配合我的工作,我希望你也能配合我的工作,不要只是把病人甩给我,我需要了解她的所有经历。”
“……我明白了,等我有时间了,会跟你说。”
Steven皱眉,“你现在很忙吗?”
他说:“我想去看看她。”
他内心太过恐惧,只是这样几个小时不见,他就觉得害怕,他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明明她人在医院,理应很安全才对,可他却觉得害怕。
她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就觉得心里没底。
Steven一瞬不瞬看着他,定定地说了句,“迟,你爱她。”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Steven心底有些咋舌,毕竟迟辰夫已经有了未婚妻,之前又闹的沸沸扬扬,几天前两个人才说是和好了,但是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很懂得自己的分寸,想起韩念笙说自己割断那只手的事情,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可是你不要觉得她只是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女孩,我早就告诉过你,她跟你想的很不一样。”
迟辰夫没有说话,Steven心想罢了,陷入爱情的男人也是愚钝的,还怎么可能听得进他的话?道别之后,就离开了医院返回海森去给韩念笙制作病历和档案。
迟辰夫则回到了病房。
进去的时候,韩念笙背对着他蜷缩着,他把手里给她带来的一些水果放在床头,绕到了另一边去看,发现她醒着,双眼圆睁。
他蹲下去,视线与她平齐地看着她,唤了一声:“韩念笙。”
只三个字,他如鲠在喉,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只觉得心底疼得慌。
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做,他想抱着她,想把她揉进他的骨血里,想感受她的痛,可他对她简直一无所知,他连问都不敢问,害怕让她回想起那些可怕的事情。
他想,他怎么就不能替她痛呢?
他看见她的手紧紧攥着床单,就探过手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第扳开了她的手,然后放在掌心里,慢慢地摩挲,她手腕上还带着那个腕表,表面都已经碎裂了,她也没有摘下来。
她的手真小啊,好像抓也抓不住,一不小心,就会像流沙一样流走,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又按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亲吻,他说:“念笙,抱歉。”
——都是我的错,不该离开你。
她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摆布。
“念笙,你跟我说句话吧。”
“我知道你恨我,我不该离开,你骂我吧,或者你打我,都可以……”
“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吗?”
“算我求你,念笙……”
病房里面,始终只有他的自言自语,那男声低沉而沧桑,叩击在墙壁上,仿佛听得到寂寞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