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肩胛骨会留下后遗症。”医生站在病床前,对迟辰夫说:“原本恢复的不错,可是后来接二连三又受伤,现在骨裂的部分没有办法恢复如初了,不过是要不干重活,以后注意点,影响不会太大,当然,变天的时候,可能还是会痛。”
迟辰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
“手上的伤口这次是怎么回事?虽然全都是些不严重的皮肉伤,但是伤口太多,你最近左手都要注意不要碰水,按时换药。”
医生走了之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白纱布裹的像个粽子的左手,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薛舜推门进来了,坐在病床旁边,摸了摸头,“我听医生说你肩胛骨的伤口又碰到了。”
迟辰夫没应。
薛舜犹豫了一下,“抱歉……”
迟辰夫摇摇头,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受了惊吓,可能要缓两三天,警察想录口供,可她不说话,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再等等。”
迟辰夫点点头,沉默了几秒,又问:“……身体呢?受伤了吗?”
“她是轻伤,身上很多血不是她的,所以身体问题不大。”
迟辰夫没再说话。
薛舜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又回了头:“你只是肩胛骨跟手的伤,可以走吧?”
迟辰夫“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去看她?”
“没必要,你在。”
薛舜若有所思,“去找她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不要毛毛躁躁的横冲直撞。”
迟辰夫看着自己的掌心,“你想说什么?”
薛舜嘴角扯了扯,“用来教训我的教条,你自己没有做到。”
说完,门就被关上了。
整个病房陷入一片安静之中,迟辰夫缓缓地躺下去,头顶白炽灯刺眼,他抬手挡住光线,脑子很缓慢地转动起来,整理白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可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就是韩念笙一下子扑进薛舜怀里的情景。
薛舜抱着她,以那样温柔的口吻安抚着她……
他攥了一下拳头,左手又是钻心的痛,他面色苍白,翻身侧躺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薛舜说的不错,他就是急了,慌了,看到浑身是血圆睁着双眼的韩念笙,他脑子里面全都乱了,还等那些警察出什么主意?他等不了。
他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她那因为过度惊吓已经显得有些呆滞的表情,他想救她出来,想把她抱在怀里,想告诉她没事了,想告诉她有他在,可是……
没有权利,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说这些话。
自从苏黎的事情之后,这是第一次,他有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在失控。
床头,手机突然响起来,是顾黎的来电,他看了一眼,按下接听。
“有事?”
“没有……”那边声音小心翼翼,软软糯糯的,“下午给你打过电话,可你没有接,听陈秘书说你今天匆匆离开公司,你没事吧?”
关切的似要滴出水来的嗓音,迟辰夫闭了眼,脑海里面想起苏黎的眉眼。
这样,就很像了,在一片黑暗里面,在他耳旁,嘘寒微暖,无微不至,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在医院。”
“啊?怎么了,生病了吗?”
“受了点伤。”
“严重吗?”
“还好。”
话题陷入僵局,他在跟女人谈话上面似乎有先天的劣势,总是会把话题带到死角,可明明,他是想要多听一听她的声音,多听她讲话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对着电话轻轻地道:“黎……”
那边明显是愣了愣,良久才回:“……你怎么了?”
“可以这样叫你吗?”他问。
那边声音溶入一丝笑意,“当然可以啊。”
迟辰夫点点头,唇角一抹轻轻浅浅的笑意,“……要不要来医院?”
夜深,已经是十一点多,医院万籁俱静,房间里面一片静谧,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好。”
他放下电话,下了病床,出门去了走廊尽头的吸烟区,点了一支烟,在窗口看着楼下。
医院在大片的住宅区中心,看得见小区里面有明有灭的窗口,像是很多星星,笙歌浮华,灯红酒绿,都不及一盏归家的灯火,他却无家可归,他觉得心底里那些良久的坚持在慢慢的,一点一滴的被击溃,疯狂地想念一个人,却不能去见,因为见了,会更痛。
不过是几个病房之隔,房间里的病床上,韩念笙整个身体紧紧蜷缩,如同母体中胎儿的姿势,手紧紧抓着薛舜的手,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地紧紧皱眉。
薛舜斜斜倚靠在床头,目光柔软而哀伤地落在她脸上,在她前额印下一个浅吻,侧着俯身,轻轻地抱住了她。
不敢轻,不敢重,像抱了易碎的瓷器。
然后,他听见她沉睡间唇间缓缓呢喃出一个名字:
“迟辰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