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气冷下去:“你就告诉我,你还爱不爱我?”
他讥诮地笑了笑,耸耸肩:“好吧,我承认,我还有那么一点爱你。但是,你应该很清楚,对我们男人来讲,女人不是用来爱的,而是用来帮助自己得到想要的东西的。比方说,金钱,地位,荣誉。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我笑了笑,远离他一点:“你这意思,就是我跟你门不当户不对,配不上你呗?”
他没说话,我缩到被子里,闷闷的:“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现在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来打扰我跟郑怀远。”
他不走,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看我:“是你要听真话的,说出来你又生气。”
我冷笑:“是,是我自作自受,是我痴人说梦。我总以为你来找我是因为你还爱我和孩子,我以为自己对你始终是特殊的存在。是我太高估自己了,现在我已经在你的提醒下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位置。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孩子也跟你没关系。杀手什么的,也不需要你操心,有郑怀远在,我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
他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叫与我无关,江别忆你……”
我突然坐起来,抓着枕头砸在他身上:“我叫你滚哪,有多远滚多远,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正好小七拿着单子进来,看见我的样子他自然以为是盖聂又欺负我了,冲过来一把推开他:“你干什么,你还嫌害她不够是吗?”
盖聂顿在原地,深深看我两眼,转身走了。
小七走过来,很怕弄疼我似的,轻轻抱住我的肩膀:“好了好了,臭男人,有什么值得为他哭的。”
我抽抽噎噎的:“郑怀远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接起电话,郑怀远就问我:“问题严重吗,现在还疼吗?”
我倔强地擦擦眼泪:“不疼了,你没事吧,你在哪里?”
回答我的,是呼呼风声,还不到一分钟,他就出现在门口。
我推开小七,跳下床赤脚跑过去,也不管小腹还胀痛着而医生又交代过不要用力,我什么都管不了,我只知道,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就想这么做。
郑怀远张开怀抱抱住我,语气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埋怨:“好了好了,我没事,你怎么还是长不大啊,将来你可怎么办啊?”
我站在他面前,掰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又查看了他的胸膛,确定他除了一点擦伤外并没有更严重的伤,我的一颗心才落地。
姜东买了一些吃的回来,我们四个人窝在阳台上,沉默着吃东西。
郑怀远先是给我剥虾,最后才吃,可他是最先吃好的,就没动几口。
姜东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是他至今还心有余悸,语气里对郑怀远全是偶像般的崇拜:“你太厉害了,提前就把奶奶他们安顿好,要不然,真不敢想象会怎样。”
郑怀远掏出烟来,打火机都冒火花了,看了我一眼,又收起来,然后揉了揉我的脑门:“不抽不抽,你多吃点。”
姜东和小七挤眉弄眼的:“哟,看不出来你也是妻管严。”
我们都不想解释,郑怀远耸耸肩:“没办法,除了宠着,没别的办法。”
许是看到他没事,而且小腹的胀痛舒缓了一些,我的胃口也来了,吃的很多。
吃完才发现大家都停下来,就看着我,郑怀远笑得温润:“吃好了我们就来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首先可以确定,奶奶他们是安全的,至少目前为止,没人敢明面上跟郑氏作对。其次,就我们目前控制住的那两个杀手的口供,他们和绑架巩音殊的人是一伙的,他们是令怀易的人。但我认为这一条值得商榷。第三,我们得先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暴风雨要来了。”
我的思绪全部被他最后一个问题吸引:“离开,去哪里?”
他眼神亮晶晶:“浪迹天涯,你怕吗?”
我摇头:“不怕,跟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不怕。”
他对着小七使个眼色,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让他们收拾东西,你也累了,先睡会儿。”
我笑起来:“你的腿有床舒服么?”
他也笑起来,不过下一秒神色凄然:“丫头,你知道吗,我经历过很多腥风血雨,从来不会害怕,我总觉得生死有命。可是就在今晚,我害怕得发抖。”
我顺从地靠在他腿上,嗅着他身上那种和盖聂截然不同的味道:“嗯,我知道,你害怕我出事。我也一样,郑怀远,我也从来没有那么害怕。”
他摩挲着我的头发:“那咱们俩算不算生死与共?”
“当然算,我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血缘。”
“好了我知道,眯一会儿,好了叫你。”
我闭眼,过了一会儿:“郑怀远。”
“嗯。”
“你说,那些杀手真的是令怀易的人吗?”
“自然是不信的,我的人还在审讯,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不过有件事很奇怪,就在我们跟杀手交火的时候,好像就在不远处,还有一个杀手。”
“啊,也是来暗杀我的?”
“应该不是,因为关键时刻他帮了我的忙。初步确定,是自己人。只不过,我还拿不准到底是谁?”
“是郑家派来的人?”
他沉思了几秒:“应该不是,我是跟老头子说过的,郑家不要插手,否则事情会越来越麻烦。”
“你跟我说说,何出此言?”
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抓了毛毯盖着我,缓缓道:“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令怀易早就想单干,也就是说,他和刀爷早就面和心不合,因为他出事后刀爷一直没想过要救他。我们可以理解为刀爷早就想除掉这个儿子,也可以理解为令怀易并没有掌握太多赤羽门的把柄,所以刀爷有恃无恐。我们还可以确定,盖聂并不满足于屈居与刀爷之下,而是想创立自己的江湖。那么,我们没办法确定的就是两点。”
我很自然接口:“第一,刀爷到底知不知道盖聂想独立。第二,乌卡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嗯,聪明,当医生可惜了。”
我笑了笑,继续分析:“从目前我们看到的情况来看,乌卡并没有站在令怀易一边,否则也不可能不救他。那么我们大胆假设一下,乌卡一开始确实想和令怀易合作,可是接触下来发现令怀易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金牌搭档。因为他发现盖聂更有野心更有但是也更有能力,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
郑怀远笑得特别好看,捏了捏我的脸:“好了好了,孕妇不能浪费太多脑细胞,否则会一孕傻三年。”
也不知道男人们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是从哪里来的。
我以为郑怀远会带我去深山老林或者别的地方,谁知道他直接带着我们到了半山腰一块很大的空地,而一架直升机正严阵以待。
风太大了,郑怀远用他的风衣紧紧裹着我,声音飘散得有点远,最后又回到我耳朵里:“这次要去的地方非常美,非常安全,非常适合养胎。”
“说的那么神秘。”
“真的,这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你一定会喜欢。”
他带着我进了机舱,把我安顿好,从钱夹里面拿出一张卡给我:“就知道上次给你那张卡你不会用,这张是用你的名字开的户,密码是你的生日。想吃什么就去买,或者叫他们去买。总之,不要亏待自己。”
我还沉浸在第一次坐直升机的惊喜里,根本没注意到他是在跟我告别,他把卡塞在我手里,深深看着我,很认真问:“江别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就只是平常男女,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很奇怪,我看着他,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是他很坦荡,等着我的回答。
心里百转千回的,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莫名的亲切,到后来知晓我们是一家人,到我离婚后他一直无微不至照顾我,为了奋不顾身……
其实他给我的感动比盖聂给我的还要多,我对他的依赖也比对盖聂的多。
我看着他,很认真回答:“如果真像你说的,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郑怀远,我承认我现在还爱盖聂,但是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不爱的。”
这个回答简直牛头不对马嘴的,可是他却听懂了,点点头:“你先坐,我去交代他们几句。”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笑了笑:“江别忆,你记住你说过的话。”
说完他就径直跳了下去,我捂着越跳越快的心脏,琢磨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过了很久,他还没回来,我就想下去看一看,前面的机械师提醒我:“江小姐,您坐好。”
我讪讪地坐回去,然后就看见姜东和小七上来,吩咐起飞。
我吓一跳:“郑怀远还没回来呢。”
他们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姜东握住我的手:“忆忆你听我说,郑怀远不跟我们走。他还有事情要去做,做完了就来跟我们会和。”
“什么意思?”
小七最是干脆利落:“你拐弯抹角的干什么,就直接告诉她呗。郑怀远要去调查杀手的事情,拜托我们先过去照顾你。”
这怎么行。
我要下去,姜东拽住我,厉声道:“他已经走了,江别忆。他就是怕你不走,才不告诉你的,你还不明白吗?”
手心里还捏着那张银行卡,好像还有他的温度,该在我身上的还是他的风衣,可是他竟然要丢下我,独自去冒险。
飞机缓缓起飞,我趴在舷窗那里,看着黑漆漆的下面,欲哭无泪。
我根本不知道,载着我的飞机越飞越高,而那个孤独温润的男人,就站在草坪上,目送飞机走远,直至消失。
自始至终,他都没说出那句话。
我是哭得睡过去的,醒过来发现飞机早就停下来了,姜东和小七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直起身子,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这里是哪里?”
姜东递一杯水给我:“大理,你还能坚持么?我们要去沙溪。”
沙溪?
这名字好熟悉。
想起来了,上次郑怀远带我过来的时候,曾说过沙溪是大理最值得去的地方,说那里的时光是静止的。
他倒是想得到这么远,把我丢来这里养胎。
我自嘲地笑笑,不由得又想起他问我那个问题,哎,孕妇脑细胞不够用,不想了不想了。
从大理到沙溪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上车之后姜东就吩咐司机开慢点,小七则帮我准备了很多很多吃的,把我伺候得很舒服。
没想到还真是个时光都会静止的好地方,完全看不见商业的喧嚣繁华,也没有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一切都像是为我这样的人量身定做的。
司机带着我们绕啊绕,到了一个四合院门前,他示意我们到了。
门打开的瞬间,我就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