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客厅里,她看见厨房那边,有两个人影。
一个是她请的保姆,另外一个人,是沈嘉楠。
这里不像在港城居住的别墅和公寓,占地面积不算很大,好在环境幽静,房子整洁,而厨房的面积更是有些狭窄,保姆一个人在里面忙活空间卓卓有余。
可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沈嘉楠,变得逼仄,仿佛把整个厨房都填满了。
隐隐传来他和保姆的对话,因为声音不大,所以听不清楚。
秦桑抬步上前,站在门口处,淡淡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桑桑。”
“秦小姐。”
两人异口同声转头看着她。
也不知道沈嘉楠到底跟保姆说了什么,导致保姆开口就是对他赞不绝口,“秦小姐,沈先生说想给你做早餐,让我指导他。”
“……”秦桑默默地抬眸睨着沈嘉楠,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眉心,无奈道,“嘉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现在赶紧出来,让保姆做就好。”
沈嘉楠笑得很开怀,“已经做好了。”
保姆有照顾孕妇的经验,对于饮食方面也有一定的心得,她知道秦桑有些贫血,所以给她教沈嘉楠做的是当归猪骨粥,对贫血有体质很好。
喝粥的时候,秦桑被沈嘉楠盯着一副讨赏的模样整得浑身不自在,给了他一个肯定的评价,“味道很好。”
“那你多吃点。”
秦桑睨着他,开口赶人,“你差不多该去看你朋友了。”
沈嘉楠摆手,“我已经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自己先回去了,”闲适的口吻,也不是在征询秦桑的意见,“这几天,我都住你这儿了。”
秦桑有些头疼,“嘉楠……”
“十几年朋友交情,你该不会连让我住几天都不乐意吧?”
一个跟你告白过,甚至求过婚的人,想要完全心无芥蒂继续当朋友,还真是有点难,但是他都这么说了,秦桑还赶人,似乎也有点不近人情,毕竟沈嘉楠对她一直都很有分寸,没有给她造成过什么过分的困扰。
于是乎,沈嘉楠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在她家住了下来,更多的时候,他都是跟保姆讨论一些照顾人的心得,或者是陪小扬,跟她倒是没有太多的交谈,相安无事地渡过了几天。
离开那天,秦桑叮嘱他,“嘉楠,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你见过我,更加不能暴露我的行踪。”沈嘉楠温润懒散地回答,“你安心,我会帮你保姆,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联系。”
他可没打算让那些碍眼的人得知她的下落,“我会尽量抽空过来看你。”
秦桑淡淡地拒绝,“别,你最好不要再过来。”
“桑桑,你真的很绝情,就不能委婉一些吗?”
“我怕我委婉,你会听不懂。”有话直说,比较干脆,不然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到时候跳黄河都洗不清。
然而,沈嘉楠又岂会遂她的愿?知道了她的预产期,担心她会出现什么意外,再忙也会挤时间偷偷过来看她。
……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周旭尧公司的危机在慕雅秋的帮忙下,应成功渡过了所有的危机,运作已经恢复正常。
晚上,一场不可避免的应酬,慕雅秋和一些相关部门还有银行的重要人物都在场,周旭尧酒过三巡以后,胃部就出现了隐隐的不适,跟在座的人打过招呼,只身一人走到了包厢的阳台上透气。
点了一根烟,徐徐吐息,青白的烟雾弥漫涂抹在夜色下,他盯着远处繁华的一片目光深邃幽怨,沉默的脸色凉似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临福酒楼的豪华包厢都有独立的阳台,周旭尧忽然听见了与之相邻的包厢阳台上,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呼唤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桑桑,明天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能去你那边了,等我忙完再过去。”
周旭尧的身体几乎是立刻转了个方向,紧绷着脸,微沉的视线落在了相邻的阳台上,喉咙像是卡了一根刺,干涩得生疼。
阳台上的灯光是橘黄色的,虽然有些暗,但却能辨别出人脸。
说话的人,是沈嘉楠,他并没有发现周旭尧的存在。
周旭尧安安静静地定住身形,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嘉楠,夹在指间的香烟,煋火明明灭灭,缓慢燃烧着。
他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到是不是他认识的女人,甚至怀疑刚才听见那一声名字,也是他自己的幻觉,然而还是忍不住地揣测,或者,是祈祷。
不知电话里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我那是人缘好,所以她才喜欢我。”
“你跟她说,只要她这一次考试能拿到班级第一,我就满足她一个愿望。”
“要是能这么容易幼拐,以前你怎么就没有被我拐跑?”
“好,你照顾好自己,再见。”
沈嘉楠挂掉电话转身的瞬间,周旭尧往后退了一步,隐匿在了墙壁后,沈嘉楠由始到终没有发现他,兀自回了包厢里。
严格意义上,周旭尧也不是在偷听,毕竟他讲电话的场合就是一个公共场所,但是此时,他确确实实就像一个变态的窥视者,满怀期待着,他能再一次叫出他渴望听到的名字,然而,只能是失望。
可内心的汹涌和激动,如同万丈高浪,翻涌而来的时候,无法压抑,难以控制。
“旭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周旭尧还沉浸在无法自拔的情绪里,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待慕雅留来到他的跟前时,他脸上的表情已宛若潮水迅速退去,恢复了寡淡冷清。
“没事。”回了她疏离淡漠的两个字。
指间的香烟燃尽,烫到了他的手指,扔掉烟蒂,周旭尧抽搐一根,拿着打火机点火的时候,手微不可绝地颤抖着,火苗摇曳,重新点了一根。
张口含住,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从喉咙流窜过肺部,鼻息和唇齿间,溢出的白雾将他薄削的脸拉得很模糊神秘。
慕雅秋发现他有点不对劲,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眉眼淡淡地看着他,柔声提醒,“医生不是让你少抽烟吗?”
周旭压二度吐血住院的时候,医生一再叮嘱他必须按时吃饭,戒烟酒,不过他并没有乖乖听话。
毕竟是生意场上游走的男人,烟酒肯定是跑不掉的,不过能减少便是。
“嗯。”周旭尧甚至没有看她,回答她的时候,语气也是漫不经心,明显就是很敷衍。
慕雅秋蹙眉,“旭尧,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是了吗?”
比起以前的温润,这半年多,他的性子确实冷了不少,对着谁都是冷冷淡淡的,但现在的情绪,显然不同。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变了?
周旭尧三两口就把烟吸没了,有些凶,这才转过身,漠漠道,“没事,进去吧。”
语罢,他从慕雅秋的身侧越过,空气里隐约有淡淡的香烟味。
慕雅秋盯着他宽厚的背影,眸色沉沉的,抿了抿红唇,眉心处的褶皱,彰显了她心情的不美妙。
散席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
偏偏就是那么巧,周旭尧和沈嘉楠在酒楼大厅上相遇了,四目相对的瞬间,瞧见了沈嘉楠略带讽刺的眼神。
两人没有任何的交谈,周旭尧温漠的眼眸重重一缩,很巧妙地错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抬步离开。
车厢昏暗而很静谧,周旭尧坐在后座上,背靠着车椅在闭目养神,偶尔与路上其他的车辆擦过,传来一些声响。
周旭尧的耳边还在回响着那个名字。
桑桑,桑桑……
一遍一遍,魔怔了一般,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车窗外面的路灯光线,忽明忽暗地落进来,在男人英俊的轮廓的上剪出影影倬倬的暗影。
K平稳地卡着车,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周旭尧衾薄的唇忽然一动,暗淡的嗓音似乎有些疲倦,“K,你觉得一个人同时认识两个名字相同的人,概率有多高?”
K冷静而理智,给出的答案也死板,“不清楚。”
“我刚听到有人打电话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周旭尧又道。
这一回,K没吭声,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毕竟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周旭尧靠着一个背影,或者一个声音,频频认错人,现在大概也是喝了酒,思绪有些混淆。
周旭尧掀开眼帘,黑如蘸墨的瞳孔,一片湛湛的清明,“让人查一下沈嘉楠最近的动向,跟哪些人接触。”
“是。”K没有问缘由,回答得干脆利落。
因为他知道,周旭尧现在凡事让查某个人,几乎都是与秦桑脱不开关系,虽然次次都是落空,一无所获。
“别让他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