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房上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满满的压住,她的呼吸虽然平稳不紊,难受到窒息的感觉,却如影随形着,占据了她整个心房。
低笑着,她说,“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你不用惶恐若失,我说了不会离开,不会抛下你跟西西,就一定会做到。”
她眼底逐渐暗淡着,“不论……什么样的原因。”
她最后的这句话有点别样深意。
隐隐之中,似乎透出了什么讯息。
慕淮南身体微微一滞,没有错愕也没有诧异,他注视着她清隽的脸庞,有些到了喉咙里的话,在即将脱口而出时却又被他无声的吞了回去。
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只是倘若她真的知道什么却依然选择留下来,那些会无形隔绝跟她之间距离的语言,不问也罢。
慕淮南只是看着她。
深深的,眸色充满了窥觊不透的讳莫,可他眸底的深情之色,却是不加掩饰的,所有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也一同被他克制下来。
因为盛夏在他涌起那股冲动时,就对他平静笑着道,“我们先回病房吧,你先好好休息修养好身体再说。”
“盛斯顾没有带你走的原因是什么?”在她试图握上他手腕带他回病房之际,慕淮南突然问道,“或者,他没有带你走的条件是什么?”
虽然不会去问她是否已经知道了事实是什么,但盛斯顾会同意让她留在这里的这种事情到底还是不对劲,倘若没有原因没有理由没有什么条件,怎么想都是不可能。
他一问起,盛夏的脸色徒然就煞白了下去,整个面部的表情都僵硬着,错愕的,抬头凝视他。
“怎么了?”
她的异样之色,慕淮南没有放过,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留余地的纳入眼底。
想到了什么,他眸色危险的眯了眯,“他果然还是有条件的?”
脸色都逐渐骇然了,他的声响低沉得不止一个度,“他说了什么?有什么样的条件?”
“不……他没什么条件,也没说什么。”盛夏努力提唇笑了笑,眼神有些心虚的闪避着他,唇瓣蠕动着试图转移话题,“我们回病房吧,在这里待得太久我有些累了,我扶你去病房休息。”
说着她作势就要来搀扶他。
可她还没能触碰上他的手臂,慕淮南率先语气低沉,“他的条件是什么。”
盛夏一僵。
看出她根本不想说,而她越是不想说就证明越是非同一般,慕淮南神色霎时就沉得冷鸷,倏然转身朝着走廊的那一边走去,“我去找他亲自问个清楚。”
“慕淮南——”
盛夏眼瞳一收,即刻拔腿冲过去挡在了他的面前。
咬着唇,她视线低垂,“你别去找他,好不容易他才不管我们了,你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她不敢确定,倘若这种时候,慕淮南再去找盛斯顾,两个人会不会发生一场谁都阻止不了的恶斗,何况现在慕淮南是有伤在身,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再因为她而让他们两个人相互对峙了。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好,也没有什么样的结果,比现在更差。
然而慕淮南哪里肯就这么罢休,他知道盛夏在担忧顾虑着什么,可尽管如此,他也还是无法做到不闻不问。
因为不知道盛斯顾给了她一种怎样的条件。
谁又能保证得了,这会不会是盛斯顾暂时给她的时间,让她跟他用最后的一点时间作为告别?
一想到是倘若是这样的情况,他胸腔里的怒火就抑制不住,慕淮南呼吸凝滞,禁不住冲动的越过她就要走,盛夏看出了他一定要去找盛斯顾问个彻底的架势,用力的咬了下唇,在他还没走出去几米远时,她说,“只是以后他再也不会管我的事情而已。”
闻言慕淮南倏然一停。
回过头,他凝向她,“不会再管你的事情?”
“嗯。”盛夏低眸看着地面,睫毛微微的抖动着,喉咙发梗得难受,她艰难地哑声道,“我和他已经断绝关系了。”
“……”
“也就是说。”每说一个字,都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她口吻平淡得听不出情绪,只是音色在渐渐颤栗,“将来就算是碰见了,我们也只是陌生人而已,我跟他……已经断绝了兄妹之情。”
“……”
“所以,你别去找他,可以的话,我们都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她后面的话他没怎么听进去,思维都停止在她说“断绝了兄妹之情”的这几个字眼上。
慕淮南目光略略松动,看着她的眼神愈发的深谙了,而盛夏却没有看他,注视着地面,令人无法从她表面的情绪上看出她内心此时的所思所想。
只是,断绝了兄妹之情,盛斯顾从此之后再也不会管她的事情,甚至会对她不闻不问的这种事,于她而言,怎么都不可能如表面那般轻松淡然的接受。
因为,除了慕淮南跟西西之外,盛斯顾就是她认定的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没了盛斯顾,对她的打击,绝非是一般轻轻松松就能接受得了。
慕淮南直至现在才注意到,她的眼眶周围都有些发着红,他心头凝滞,僵了半响。
在这之前,她……哭过了么?
为了盛斯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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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跟慕淮南一同回到病房时,莫云柯等人还在。
见到两人一同回来,莫云柯没什么惊讶的,然而看着盛夏的视线,却多出了一些复杂来。
他们还没能说什么,慕淮南便道,“你们先回去。”
他这句话显然是对莫云柯等人说的。
莫云柯也清楚这里或许更应该留给盛夏跟他两个人,便点了下头说,“你们好好休息,在医院里不方便,西西就先交给我照顾吧,等你们好了可以出院的时候,再把她带回去也可以。”
慕淮南没说话,盛夏对她感激的点了下头,“那就先麻烦你。”
不是他们不想照顾西西,而是现在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慕淮南又在住院一时无法出院,西西人还小,医院的设施各方面都不差,可盛夏不想委屈了她,而且让她看着她跟慕淮南两个人如今这个状态也的确不好。
蹲下身来,凝视着西西,盛夏笑笑抚了下她的小脑袋,“你先暂时跟莫阿姨在一起好不好?白天的时候再来医院跟我们在一起。”
西西虽然更想无时不刻的跟他们在一起,但却还是很听盛夏的话,抿了抿小嘴便点了下头。
“乖。”
盛夏笑了笑,凝视她的目光都温柔了不少。
莫云柯凝望着盛夏跟慕淮南两个人,欲言又止着什么,而到了最后,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也没问,她就带着西西跟冷澈还有西蒙阿木几人从医院离开了。
盛斯顾现在跟盛夏僵到了什么地步,她多多少少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既然知道盛斯顾跟盛夏已经破碎了撕碎了亲情,她还不如什么也不说的好。
病房回归了安静,突然就显得有些空空荡荡起来。
盛夏出去让护士进来重新把慕淮南输液的针头扎好,在听了护士说要照看他别让他乱来做什么事之后,她又送走了护士,将病房的门关起来。
在病房门前站立着过了须臾,半垂着睫毛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是什么都没想,只是有些下意识的呆愣,盛夏在意识到自己又有些出神之后,她猛然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不再去想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
“你要不要吃点水果?”
回身之后,她脸上又堆出了清浅的笑意,朝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走过去,那无暇的笑意几乎完全将她的心绪彻彻底底的掩饰起来,不露痕迹的佯装着。
慕淮南定定看着她,当她在病床边沿坐下来时,他才从喉咙里应了一个字,“好。”
于是盛夏只好拿过前面床头柜上的一个橘子剥了起来,她眉目专注的盯着橘子,似乎剥得极其用心,连慕淮南没有一刻偏移她的视线都没怎么在意,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眸色藏了多少的深然,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
在她手指有条不紊的剥着橘子时,两个人谁也没说一句话。
直至橘子的皮被她剥开了大半,她捻出两半橘子递给他,“这个橘子挺新鲜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可是她刚伸过来的手就被男人的大掌顺势钳住,接着他一带,盛夏反应过来时她背部已经躺靠在病床上,而慕淮南翻身而来压住了她。
“后悔么?”
他捏着她的下颌问,眸光深邃不定。
盛夏一怔,双瞳微微的收缩着。
慕淮南脑袋上缠着纱布的俊容就在她的视线上方,他俯身注视她,一瞬不瞬的,语气也是几近霸道,“但你后悔也没用了,盛夏,你现在就是我的。”
就算因为他,她跟盛斯顾不得已的断绝了关系,慕淮南不会后悔也不会感到多么不能接受,虽然心里会多少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只要想想她甚至能为了他而跟盛斯顾断绝了关系这种事情,他的心里会有种罪恶的欣喜。
但这种罪恶的欣喜他并不讨厌。
相反,会愈发的想要珍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语言已经霸道得令人发指,盛夏反而是被他这么没有商量余地的言论,弄得心底稍稍止不住的跳动着,突然间缠绕了她整整一天的阴霾瞬间就消散了不少,她笑,“这不是根本没有选择的么,那你还问我后不后悔做什么。”
“就是想要告诉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放弃你,就算你后悔也没用。”俯下身,他品尝上她的唇,“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我就更不可能会放弃你了。”
哪怕这样的结果是她失去了曾对她最好的亲人。
哪怕……他们之间有一道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