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辆没有挂牌的黑车,我们现在正在查。”手下停顿了会,缓缓又道,“看他们的跟踪手法,应该是侦探社之类或者熟知跟踪技巧的人,手法很纯熟。”
这么说就有些不简单了……
有人故意想查西西,并且还不是什么简单一般的人……
慕淮南声音冷得宛如冰霜冻结,“立刻尽快找出是什么人在查,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别打草惊蛇。”
“是。”
电话收线之后,慕淮南眉心逐渐染上阴沉,除去小岚跟萧山的佣人以及手底下的保镖们,这两年来从未有任何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即便是付东之,对此也毫不知情。
偏巧昨天他带了西西跟盛夏出去一天,今天就开始有人来查了么。
唐家?生意场上的人?或者其他一些什么人?
还是……白菁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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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淮南离开之后,没多久,罗希跟季欢欢就过来了。
罗希是昨天就跟盛夏约好,今天要过来一趟的,而季欢欢是罗希出来时恰巧碰到的,听说是要来看盛夏,于是便放弃了打算去挖什么新闻的主意,改为一同过来看她。
她们两个人到的时候,盛夏和西西以及小岚正在客厅里。
对于这里竟有一个孩子的事,两人都表现出了惊讶,盛夏随口解释道,“这是西西,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最近过来陪我玩的。”
随后又对西西跟小岚介绍了她们两人。
季欢欢和罗希都相继上前跟西西打招呼,罗希说,“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季欢欢觉得西西有些眼熟,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惊讶得瞪目结舌,“这不是以前我们去看电影的时候,在电影院外面碰到的那个孩子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盛夏觉得这件事说来话长,便三言两语的简短解释了下。
季欢欢要懂不懂的点点头,“可能这真的是缘分吧。”
盛夏笑,不做回答。
季欢欢看了看西西,随后有望了望盛夏,“这样对比起来,发现你们竟然有点像呢。”
“是么。”她睨着西西,温浅勾唇,“其实偶尔我也会有这种感觉。”
没再对她说什么,盛夏转而看着西西道,“你跟岚岚在这里和欢欢阿姨玩一会,我跟罗希阿姨上楼说点事,等会就下来。”
西西眨眨明亮灵动的大眼睛,笑眯眯地说,“好啊,你快点下来,我们等你。”
盛夏揉揉她的小脑袋,跟西西接触得多了,她是愈发有些喜欢这个孩子了。
罗希特意来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看她,一方面是为了她的病情,在发现盛夏能这么从善如流的跟孩子相处在一起时,她内心是诧异的,因为她知道,盛夏失去过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对盛夏的心理疾病来说,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当初对盛夏的情况无可奈何的时候,她曾想过,要不要去找个别的什么孩子来跟盛夏相处在一起,让她试着慢慢从这方面走出来,只要把这方面解决好,至于还有其他方面一同造成盛夏有心理疾病的原因,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是,但她提出这个建议时,盛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个时候的盛夏,是寡漠冷淡好像没有什么感情的,从表面上来看不出什么,但内心好像已经冷到了骨子里,对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会时不时的,会望着萧山的方向失神很久很久,让人感觉她难以接触,甚至很难走进她的世界当中。
后来因她不愿意,罗希也怕在她不愿的情况下,强行让什么孩子来跟她接触会刺激到她什么,于是便就作罢。
其实这么久以来,并非是她真对盛夏没有什么办法,主要,实际上是盛夏不怎么配合,极少会同意她的治疗方案,这才叫她到如今依然感到束手无策。
而现在却看到她这么相处自然的跟一个孩子这么亲和,罗希怎能不诧异。
来到二楼的书房。
让佣人送来两杯水,再关上房门之后,罗希凝视坐在轮椅中的她,“看来你的情况已经变得跟当初有些不一样了。”
盛夏其实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之前还会久不久的犯病,但最近……似乎再没感觉到什么异样了。
她笑了笑,滑动轮椅到窗口边,“可能是逐渐有了免疫力,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好了。”
“你上一次吃药是什么时候。”罗希盯着她的背影问。
“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具体是什么时候有些记不清了。”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没太注意这方面。
到了窗口边停下来,盛夏转回轮椅,示意罗希,“坐着吧,旁边有张椅子。”
罗希看了看她,还是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从白衣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她的病历表,“看着情况好像确实变好了不少,不过还是让我例行公事对你检查一遍吧,接下来我问的每一个问题,你都要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罗希。”盛夏阻断她的话,淡淡的抬眸凝视她,“我已经好了,不用再这么麻烦了。”
“目前来说你这只是表象问题,真正的情况未必已经好转,我还是得……”
“可倘若没好,又能怎么样呢。”盛夏平静地看着她,慢慢是笑,“你前段时间去美国为了我寻找什么治疗方案,我很感谢你,也谢你这两年来对我的照顾,但是不必再为我的事情操心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好了。”
罗希微微皱了下眉,“这只是你觉得,你听我说,前段时间去美国的时候我已经跟人商讨出方案,这个方案我觉得可行,所以准备对你……”
“不必了。”盛夏闭了闭眼帘,面无表情着,“我真的已经好了,不用再为我操心了,可能你带回来的方案确实不错,但我不打算接受治疗了。”
她是真觉得自己已经好了,或许还没有完全彻底的好,但只要一直维持下去,总归是没问题的。
罗希表情不快了,“盛夏,你是认真的吗。”
“是。”
“你知道我会生气的。”
不听话的病人,通常是医生最为头疼的。
而罗希负责了她两年时间,在她终于寻了一个觉得可行的方案时,她却说不打算接受治疗了,怎能不生气呢。
“抱歉,罗希。”盛夏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但我不想再为这种问题继续不断的持续下去,我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做,心理方面我有自信能控制好。”
罗希被气笑了,“这种事情,是你说控制就能控制的吗。”
盛夏垂下眼帘,慢慢道,“我会努力的,而且现在也没什么问题了不是么,情况早已经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了。”
“……”
“你以后别再为我的事情操心什么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盛斯顾让你照顾我,可我没有理由在能自力更生了之后,还要不断麻烦你。”盛夏说。
罗希气得立刻就从椅子中站起身来,“你不麻烦我,你还能麻烦谁?慕淮南吗?”
停顿了下,她难以理解地看着她,“盛夏,老实说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愿意在慕淮南的别墅里住下,为什么会接受他的一切的行为让他来照顾你?”
在知道盛夏跟慕淮南住在一起时,她是极力反对的,因为慕淮南这个男人,到底是盛夏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一切灾难来源,倘若不是慕淮南,盛夏又怎么可能会跟唐家撕破脸皮又失去一个孩子,而造成如今这个地步?
而因盛夏跟唐家撕破脸皮失去一个孩子,也才导致了盛斯顾去唐家将唐家搅得鸡飞狗跳,以至于他因此入狱到现在甚至是被通缉得不能露面。
她明知道一开始什么都是因为慕淮南才变成如今这个境地,却又偏偏现在跟慕淮南住在一起,她到底在想什么?
“那天婚礼上,我看到盛斯顾了。”盛夏低眉顺眼,徐徐道,“一直还没能跟你说。”
罗希一震,双眼错愕的扩大。
“但是没能跟他说上话。”她淡淡的望着地面,“仔细想想,慕淮南让我嫁给陆止森的这件事,疑惑点太多了,有可能……他的目的也是想利用这件事让盛斯顾出现。”
“……”
“虽然我不敢完全肯定是不是这样,也不知道他想让盛斯顾出现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待在他身边,迟早我能慢慢知道的,不论他是不是为了想让盛斯顾出现,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
罗希很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依然难以置信,“所以你才决定留在慕淮南身边,每天跟他共处在一个屋檐下?”
“起初是脚受伤了被他强行带来的,后来是我自己决定的。”
“我觉得你真是疯了!你知道你待在慕淮南的身边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们还会持续不断的纠缠不清,甚至是越陷越深!”罗希冲动地道,“你难道还想让他再害你?你失去了一个孩子,跟唐家反目成仇,盛斯顾也被通缉流落在外,这些教训还不够?”
或许多多少少是对慕淮南这个男人有点意见的,因为站得越高的人,心计自然越深,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特别种种事情都因他而起,才有了盛斯顾被通缉的种种后续,罗希下意识的不希望盛夏再跟慕淮南有任何牵扯。
这是发自内心的为她好。
她情愿盛夏真的跟陆止森结婚,也不愿意看到她还跟慕淮南有任何纠缠不清的牵扯。
慕淮南会害了盛夏的,她一直都这么觉得。
盛夏忽然沉默了,没能回答她的话,望着地面,抿了抿唇。
罗希真是要被气疯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怔了一怔,缓缓的,认真地凝视盛夏,怀疑道,“你是不是……其实根本对他没有放下,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想多待他在身边?”
坐在轮椅中,盛夏睫毛颤了颤,视线依旧低垂,唇瓣抿得更紧了。
沉默了久久之后,她才说,“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只是……”
只是什么,她说不出来。
“盛夏。”罗希复杂地道,“我还是认为,你尽快跟他断绝关系比较好,直觉告诉我,你跟慕淮南多相处在一起,还是每天每夜的共处一个屋檐下,你一定控制不了自己,对他沦陷得越来越深。”
到时候,想要抽身,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
慕淮南也一定不会再放她走的,虽然……他现在就没有要放她走的打算。
盛夏依然抿唇,久久不答,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像罗希说的,她控制不了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好像对慕淮南……愈发感到不受控制的沦陷了。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危险得让人感到致命。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要暂时留在他身边,不论是出自于内心自私的私心,还是因为盛斯顾。
罗希睨着她的沉默,脑海中像是有一个意识在说,“放弃她吧,这姑娘早就没救了。”
慕淮南这个男人,当初能让她心动,如今,依然可以。
罗希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因为盛夏的性子,这两年来她已经摸透了,一旦盛夏决定的事情,差不多就是撞上南墙也不回头的,纵然她此刻费劲口舌,也毫无用处。
于是罗希在彼此都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终究是无奈叹了口气,“既然你主意已定了,我就不说你什么了。”
老实说,盛夏这个人,有时候真是让她又气又心疼。
挺顿了两秒钟,罗希又凝重的望着轮椅中的女人,渐渐道,“你现在要待在慕淮南身边,我不拦你,但是盛夏,唐晚笙若是知道了,她一定会更恨你,以她失去双腿这两年来累积起来对你跟慕淮南的怨恨,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唐晚笙会做出什么,她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唐晚笙一定不能原谅他们在一起,哪怕是暂时性的。
盛夏嗯了一声,从喉咙里溢出几个淡淡的字眼,“我知道。”
“那你好自为之,你跟唐家的恩怨,我没办法像盛斯顾那样去掀个底朝天,帮不了你什么。”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已经够了,我是真的很感谢你这两年来的照顾。”
她话语中的诚恳,罗希听得出来,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能谅解她的话,毕竟盛夏现在的所有所作所为,她都是不支持的。
可她没有权力改变。
“既然你的病也不需要我了,以后想来我也不可能再来怎么看你,如果以后病情不对了就打我电话,其余时间之外,短时间内我没办法原谅你的行为,所以我们暂时都不要见了。”从口袋里摸出钱夹,她取出一张卡,几步走到盛夏跟前,递给她,“这是你哥当初给我用来照顾你的钱,原本是支票的,后来被我折现开了户口单独存在这张卡上,里面有两百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盛夏看着递到面前的卡,微微拧了下眉,“这是应该给你的报酬,你收下,我还有钱,不需要。”
“我当初是看在的你哥的面子上才收容你的,不是为了你们的钱。”罗希见她没接,干脆就把卡放到她的腿上,“你别让我对盛斯顾的情谊,变成金钱来衡量,我跟那个女人不同。”
那个女人,指的自然是莫云柯。
盛夏忽而掀起睫毛,盯着站在面前的罗希,突然的,她问,“上次在婚礼上,莫云柯说你知道盛斯顾跟她的所有事情,那你……”
“还是别跟我提这个女人吧,我怕我忍不住想去找她麻烦。”说起莫云柯的时候,罗希的目光就冷漠了下去,“如果你知道她对盛斯顾有多过分,就把这张卡好好收着。”
停顿了下,罗希就忍不住的攥紧了双手,“因为,这是她给你哥的分手费。”
就像打发乞丐一样。
在盛斯顾入狱的那段时间,她仍旧记得,莫云柯是有多居高临下的把一张支票扔出来,淡笑讽刺地对盛斯顾说,“盛斯顾,你没背景没地位我不介意,我甚至没有介意过你的出身,但你如今有了案底进了监狱,也救不了我们莫家如今岌岌可危的江山,趁我现在还能拿得出来分手费……分手,我们两不相干。”
一个男人刚进入监狱,就遭遇她这么重的打击,罗希直那个时候才恍然发现,原来莫云柯这个女人,家庭比爱情更重。
在莫家跟盛斯顾之间,她义无返顾的选择了莫家,从未嫁给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她爷爷的男人。
罗希觉得莫云柯辜负了盛斯顾,他们在任何时候分手都可以,却怎么都不应该在盛斯顾入狱的时候偏偏宣布分手,立刻转身就嫁入叶家。
而且,还是用一张两百万的支票宣布分手,把盛斯顾甩得一干二净,连一点余地都没有。
究竟是有多决绝,才能把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这么用力的踩在脚底?
她分明知道,盛斯顾是个拥有极度自尊心的男人,在她眼里,感情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真像打发乞丐一样的打发了盛斯顾,根本连让他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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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这天罗希跟季欢欢离开之后,她们确实没再出现了,罗希甚至不打一个电话过来,盛夏知道,罗希内心确实生气。
她不由得有点暗暗嘲笑自己,好像每一个原本跟她亲近的人,都被她的种种行为弄得越来越远。
唐家是这样,如今罗希也是。
但也确实没有办法,自从在那次婚礼上,从莫云柯嘴里得知罗希对盛斯顾是什么心意之后,她发觉,他们兄妹真是欠了这个女人太多。
甚至无法偿还的。
于是除了让罗希远离一些,不再继续亏欠,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罗希过得更随心所欲,不再为他们兄妹烦扰。
盛斯顾这边,她自己来就好。
心理方面,同样也是。
虽然她们没有再过来,但是西西每日依然还是被小岚定时带过来,偶尔会有一两天不能来的情况,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
在盛夏被慕淮南带去医院拍片复查的这天,西西跟小岚没有过来。
来到医院,拆了石膏拍片检查之后,慕淮南被医生单独叫走了,只留下盛夏一个人在骨外科。
离开之前,他特意嘱咐,“先别乱走动,等我回来。”
这家医院是上次慕淮南住的那家私人医院,之前石膏也是在这里打的,医疗技术各方面比一般的医院要好很多。
盛夏应了他的话,老实安分的在骨外科待着,然而等了还没三分钟,突然有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她回头看向来人,怔松了住,“陆止森……”
在听了医生的检查报告,慕淮南返身回骨外科时,里面,已经没了盛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