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苒无奈道,“琉素就是那猎物吗?”
殿内温暖,暖阁中更是暖如春天,可楚琉素却仿佛坠入冰窖般寒冷,耳边嗡嗡嗡嗡的响着,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像是被人按在水中呼吸不得,就这样溺死而亡。冷到整个身子都麻木,冷到手脚都动弹不得。她不信!她不信!她终究逃不过这个情字吗?不!她根本不爱宋肖!她不爱!
泪水是滚烫的,像是汩汩的鲜血一样滚烫滚烫划过脸颊,可这还不够,他还不够!他们非要把她的自尊踩在脚底才甘心。这是一个局,是一场梦,是无尽的深渊,跳落万丈悬崖之后,她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
什么红烛摇曳,葳蕤生辉;什么宽衣解带,温声细语;什么深情不减,**爱不灭,都是莫须有的,都是幻化一梦,都是骗人的。她以为,至少宋肖会对她有一点爱,可事到如今,她终于明了,情爱不过是布局所需要的铺垫,等待她的不过是揭开伤疤后**裸的伤痕,血淋淋的真相,一切都是,都是虚幻的。
她听见了,后面的话。
"你瞧瞧,北宋如此大,能如她一样的人,却没有几个。官家小姐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以温婉大方为典型,可本主从未遇见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子,她不落落大方,她不楚楚动人,她没有女子该有的羞怯矜持,她称不上完美。可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却总是能勾走本主的心,不管是刻意奉承,或是虚情假笑,却总是叫人生不出厌烦感。我从前**爱过如此多的女子,于她却是第一个住进摄政王府的,亦是第一个叫我动情之人。我肯为她绾发描眉,肯让她不听从我的安排,肯让她为所欲为,却不能磨灭曾经她母亲对我做过的事情。"
"您不该把上一代的事情……转移到她的身上……"
"你有何资格说本主?你与纳兰青不过如是,他灭了你家满门,也是为了上一代的事情,可你能对他不恨么?"
"您不懂……没有爱哪有恨?灭门之仇,不叫恨,那是怒,只有爱过他,又知晓了这一切,这才叫恨。"
"可本主生性如此,当年她母亲协助先皇登上皇位,对我几欲动手,后又在回北宋之际带回了一种剧毒。先皇自然而然不会放过此机会,这毒生生折磨本主一年,几次就要死去,你叫我如何不恨?如何能放过她的女儿?"
"这也是为什么本主想要了解她,而没有一剑杀死她的原因。"
多么可笑的事情,多么可笑的事情!琉素不过如是,不过如此!她明明知道宋肖是带有目的接近她的,却依旧逃不过这所谓的情爱,到底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她颓败的坐在地上,全身冷的颤抖,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好想哭,真的好想哭,她想大哭一场。就算是为了这些年的小心翼翼也好,为了这苟且活着也好,为了他俩之间那从来不存在的爱情也好……一切都好,唯独她不好。
宋肖啊……为了报复母亲,让她心甘情愿的献身给他……她根本谁都怨不得,是她自愿的,心甘情愿……
你欠本主一个人情,不如为本主作副画如何?
这样的你……似乎不够,还想拥有更多。
阿素……对不起,对不起。
那日梨花凋落满地,琴声悠远传来,淙淙悦耳,却夹杂着恨意,无尽凄凉。她从来不知,不知宋肖如此恨她,她却也不知,在知道真相后,她如此爱他。
她才发觉,自己如此爱他。
她动了一动,今儿早宋肖为她亲手插进发髻的金钗十二行顺着她柔顺的发丝掉落在地。殿内顿时没了声响,随即传来一道风一样的劲道,宋肖快步而来,暮苒从来没有见过宋肖走的如此快,从来没有。
琉素哭过了,她不会再哭了,只是红着眼举目瞧着宋肖,他脸上掺杂着难以言表的复杂表情,似乎是魅笑、是无奈、是讥诮、是自嘲、唯独没有悔恨,应该说从来都不曾有过。琉素笑了一笑,柔情溢满目,好像一切事情从未发生过。
宋肖没有解释,只是曼声道:"你都听到了,这样也好,那我也不必瞒你了。"
暮苒冲进来之后,心中却一阵阵发酸,手中不自觉扣紧红木门栏,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无从提起。犹记如初那句'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那日云卷云舒,那面色苍白的女子,笑靥如花,让她心生犹怜。
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自己的命运,是了,她如果选择了与琉素交好,就不能遵循主子的意思了。如果她要遵循主子的意思,那她必须选择舍弃琉素。
琉素没言声,支撑着地板起身,却因哭的时间太长,脑袋阵阵发昏,宋肖本能扶她起身,琉素却极快的闪了过去,她扶着梨花木椅把手,强忍着发软的双腿,缓缓巡视四周。
案几上还有宋肖前几日看过的书册,摆着的软垫还是他们曾经一起倚过的。一切如旧,他的眉眼也依旧。
手心被她攥的生疼,可在疼却也抵不过心中的疼痛,她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她说,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
"爷,再让琉素为您作一幅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