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家有灯光,就知道你还没睡。”毕自强刚从外面应酬回来,浑身酒气薰人。他端杯喝了一口茶水,半醉半醒地说道:“今天你去我公司,肯定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约客不来过半夜,闲敲棋子落灯花。”叶丛文顺口念出一宋人的诗词,又斜瞟了毕自强一眼,故意伸出两手指,察颜观色地问道:“你没喝多吧?这是几呀?”
“唉,我真没事!”毕自强不怒反笑,自己把领带结松开,半醉半醒地说道:“今晚请城建局的几位领导吃饭,这不喝也不行呀。做生意要想赚钱,那就得靠关系。没有人脉,你什么事都甭想办成。你知道我这餐饭花了多少钱吗?五千块。”
“牛!”叶丛文听后十分惊愕,话里有话地说道:“你现在请客是越来越大手笔了!”
“这点钱算什么呀,小意思喽!”毕自强显露出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微笑道:“这项工程合同如果能跟对方签下来,那下半年我就可以赚到一百万啦!”
“对做生意,你可是用心呀!”叶丛文颇有一番感慨。
听着毕自强闲扯生意场上那些事,叶丛文十分真切地感觉到,如今自己与他之间在社会角色上所体现出来的巨大差距。等毕自强把一番闲话说完,叶丛文才把曾清婷家里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不料,从毕自强嘴里又吐出一番话,竟让叶丛文一时无言以对。
“‘四眼’,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毕自强从沙上坐直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道:“不错,我现在是有些钱了,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身份。但是,在我和曾清婷的关系上,你有一点始终没有弄明白,我跟她早已不是同一个层次上的人了,也根本没必要再扯到一块来说。她是个有家室的女人,有老公、有孩子,是不是?当然,她现在下岗了,生活很艰难,可这是我的错吗?再说了,她老公使用暴力打伤了城管人员,那是法理难容的事,该不该受到惩罚?你总是想让我出面帮她这、帮她那,可你能不能先给我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毕自强叫嚣着为自己辩解的这番说词,在叶丛文听来犹如教堂楼顶上的钟声一般,嗡嗡作响。
“我听出你的意思了,”叶丛文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异常沉重起来。他不知道会不会为此而失去这个交情甚笃的朋友,只是冷言冷语地问道:“你和我,现在恐怕也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了吧?”
“唉,你千万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毕自强听到叶丛文的这番质问,不禁愣了一下。当年,叶丛文带着女友吴燕玲去劳改农场探视他的那幕情景,早已印刻在他内心深处,也让他对友情有了一份理解的领悟。他显然冲动地握住叶丛文的一只手,不无感慨地说道:“俗话说,‘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四眼’,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们是兄弟!”
此时此刻,叶丛文的心情从来没有像这样复杂难言过,心里也说不出是啥滋味。他默然地注视着毕自强的面庞,却无言以对……
常言道:破屋更遭连夜雨,漏船又遇打头风。韦建国因一时冲动而打伤城管人员,不但把自己送进大墙铁窗之内,也使他那早已债务缠身的家庭变得雪上加霜,生活陷于更加艰难的困境之中。当站在法庭被告席上,他听到自己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心里却是多么挂念家中的娇妻幼儿啊!妻子没有了工作和收入,五尺之童的儿子将来还要上学。在未来的十年中,他将失去做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的权力,不能给妻子和儿子帮上什么忙了。想到为一时之气而犯错,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这个人生教训真是刻骨铭心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揪痛着他的心,竟让他当场双手抱着脑袋流下了两行懊悔的泪水。只可惜,为时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