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深责之切,谁都懂得这个道理,他们就是爱越深伤越深,都是别扭又不坦白的人,所以才导致了现在的身心疲惫,郑哲希极力想要对她好,而她却还惦记着往日郑哲希的食言。一个人做错的一件事会在另外一个人的心里扎根,无论他未来做得有多好,她始终有个梗在心中,怎么样也无法释怀,更甚的是,他们还互相爱着,却不愿拉下面子去坦白。他包容了很多,她却还是无理取闹,直至现在,他所有的耐心都被消磨完毕。
郑哲希最后和林喆说了几句让他好好养身体的话,就出去了。陶花花坐在病房旁边的椅子上,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就看见了郑哲希,郑哲希也看见了她,只是微笑一下,就离去了。
他从地下停车场开车,一直开到余蝶珍的宠物诊所前,他连火都没有熄只拉了手刹就跑了进去,他看到余蝶珍刚好站起来,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她手臂和腿上涂满了红药水,可怖极了,像是流满了鲜血,他心中一颤,本想拽她手臂,最后变成了拉扯她的衣角,余蝶珍微红的眼睛瞪着他,想要反抗,郑哲希没有让她说话的机会,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耳语,说道:“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余蝶珍扭头看向后面的江秀贤,江秀贤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说:“跟他去吧。”
郑哲希听见自己得到了江秀贤的许可,便抱起余蝶珍离开诊所,余蝶珍脚尖掂不到地,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不久之前,她才辱骂郑哲希,那些话就算是自己听了也不好受,郑哲希没有生气的样子,她不知道郑哲希的底线在哪里,在她的面前,郑哲希就像是没有底线。她和江秀贤说了很多,江秀贤说他们现在就是因为太喜欢、太了解对方,才总是吵架,总是互相伤害,明明心里不是那样想的,嘴上却那样说了,还很嘴硬,从来就不坦白。
她被郑哲希放到副驾驶座,她自己拉好安全带,郑哲希坐回驾驶座,也拉上安全带,他说:“我带你去的地方你从来没有去过。”余蝶珍不知道他和自己有关系的地方哪里没有去过,她透过窗看着周遭风景,最后景色她开始熟悉了,那是她和他约会的时候经常要路过的地方,她无论如何都记得自己曾经沿着这条路跑向他家,然后在他家小区前对着电话和他说分手。
她熟悉这些路,唯独没有进过小区里。
车驶进了小区,停好了车位,郑哲希走在前,她跟在后,那是已经有些老旧的电梯房。电梯内很逼仄,郑哲希站在那排按钮前,按下了楼层号码,余蝶珍则站在了另一边。整一部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余蝶珍感觉浑身不自在。
电梯门打开了,走出去,郑哲希干脆利落地打开一扇门,余蝶珍犹豫着走了进去,房子里有些凉,布置简单,这就是郑哲希的家。她是第一次来。
脱了鞋,她赤脚走在瓷砖上,很冰冷。郑哲希没有在客厅逗留,去开内室里的一扇门,用眼神示意余蝶珍进来,余蝶珍跟着他走了进去,郑哲希在身后关上了门。
“这是我的房间。”郑哲希说,他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可以看到外面的江水,“以前的我喜欢倚着这里,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或是感受着深夜的江风。”
“那天也是这样的。”郑哲希继续说道,“我是说,你对我说分手的那一天。”
余蝶珍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心里还是很难受,只是没有那天那么痛。最讨厌欺骗的人,被食言后的心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啃食心脏,释放蚁酸的刺痛,她知道生命中对自己重要的男人,似乎都对自己食过言,一次是害她差点死去的溺水之痛,一次是将她对未来所有美好的梦都打碎的切肤之痛。
原来不痛就不是真的在意吗?
“那天的我差点就想要从这里跳下去,一死了之,可是我无法舍弃我的父亲。”他说道,回忆那年的事情让他说话的语速有些缓慢,“我的母亲死了,我很难受,难道我的父亲就不难受吗,我不能那么自私的,我本来想告诉你,可是,你丝毫没有给过我机会,你说要和我分手,我追了你那么久,那么久在能在一起,我们的未来都还没有开始,你就说要和我分手。”他突然笑起来,余蝶珍很容易就听出来是在自嘲,或是在讽刺她。
“我喝了很多酒。”他的手抚过写字台,就好像当年那杯酒还在那里,冰镇的,他伸手去摸,却打翻了一地,“那天的风很凉爽,我连空调都没开,我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一直到我醉下去,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借酒销愁愁更愁的人,我一直想啊想,你为什么那么绝情呢,我只不过是没有和你报同一个学校而已啊,你怎么会因为这么小的原因就和我分手呢?”
“可是你在上海风生水起,我在这里连个正常些的工作都没有,你是对的。”余蝶珍说,自讽道。
“不,不是。”郑哲希转头看她,“我以为这么多年我已经很了解你了,可是,我连最初的东西都忘记了,你最讨厌的东西,你的日记里都写了,我却因为自大而忘记了。”
“你不是当事人,你怎么会记得。”余蝶珍说。
溺水之痛是发生在她和凌少杰身上的,她还能记得沉下水的时候凌少杰的表情,她很努力的想要得到救援,凌少杰却只站在原地不为所动,所以她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她恨。如今凌少杰已经不在了,为她而死,她什么也不能说。这样的事情,郑哲希还是从她的日记中了解,想要求他记住,太难了,更何况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将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她有认真的想过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也许真的是的。
郑哲希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笑着说道:“连这么一点事都记不住的我真该死,我记得住所有的物理公式和化学方程式,却忘记了这一件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
“这样的我配不上你,余蝶珍。”
余蝶珍愣住了,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郑哲希一直都很自信自觉只有自己能配得上她。
“我配不上你,所以我只能离开你,用你那时在上海想要离开我的方式,用同一个方式。”郑哲希说道,“所以,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