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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映月已经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总是忍不住去深究刚才脑海里那灵光一闪的念头。残颚疈晓
池铭听到何念儒的名字时那诡异而悲凉的微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说何念儒因为疏忽配错了药,是错了?并不是疏忽,而是刻意?
她身上渐渐的沁出了冷汗。
何念儒对于中医一学研究颇深,曾经池铭和她提过,何念儒出国之前是远近闻名的医药世家的后人,年纪轻轻就能断疑难杂症,甚至还进过中南海给某老首长看过病,如此医术,怎可能随便犯这种错误?虽说他已经五十多岁,但是看他容貌和精神,保养得极好,和四十多岁的壮年人无异,至于犯糊涂吗?再说,中医本就是越老越有经验,他现在正是鼎盛时期……
昨夜她只呼吸了半夜的香味就开始口干舌燥,可见药性之烈。池铭上火如此严重,想来也是因为这熏香造成的宕!
甚至,池铭曾经用的配方不同的香,问题也极大。中药讲究的是调养,慢工出细活,可是用了一年的熏香,再怎么说,失眠的病症也该痊愈了,怎么会越来越严重,从入眠困难到彻底离不得药物?
何念儒用心,可谓狠毒之极。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池铭?他若是恨极了池铭,一开始又为什么要倾力帮助他,建立了恒润?
花映月想得头疼,从床上起来,走到那矮柜之前把抽屉拉开,拿出那个装了熏香的盒子,揭开。里面盛满了黄褐色的碎末,拈起一撮看了看,研磨得极细,看来想彻底分辨清楚,得花点功夫了样。
池铭让司机开车把他带去了城郊一处极为安静的小山坳,让司机在原地等他,一个人沿着梯田中穿行的弯曲小道缓缓前行,上了高处,找了块光滑干净的石头坐下,让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身体。
倘若何念儒真的存了害他的念头,他怎么办?
自己最落魄的时候,是何彦给了他希望,让他当了无数名模影星求之不得的锦绣的模特,赚了第一笔不菲的生活费。交往更多之后,他便被引见给了何念儒,这个男人待他若儿子,指点他投资,待到他赚了人生第一桶金之后,便鼓励他创立实业,倾尽全力给他注资,介绍名医,还有制药的相关人才。他想不通,这一个给他事业奠基,并且给他温暖的男人,怎么会这样对他。有这些恩情在,他即使是翻脸,也是痛苦之极的,不亚于在身上挖下一块肉。
他现在孑然一身,早就把何念儒当成了自己的长辈,把何彦当成了兄长,对这两位毫无血缘的亲人,他珍视无比。可是,今后他难道又要孤零零了?
甚至,他自以为的亲情,不过是他想象出来的幻觉?他全心信任何念儒的时候,何念儒温和的表情背后,是不是有一张讽刺的脸,正嘲笑他的愚蠢?
恒润是何念儒帮着建立的,里面多少骨干都是何念儒的人脉?他忽然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脆弱得和纸一样,抽去那些深受重用的专家和员工,他自己的人还有多少?有多少他甄选出来的人,是被他送去何念儒介绍的人那里学习的?现在他们算是他的人,还是何念儒的人?
他现在还能信任谁?
那几个自己亲手栽培的心腹,在何念儒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能顶多大用?
池铭眼前忽然浮现出花映月的脸,他怔了怔,缓缓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这双修长有力的手,打过她,折磨过她,最后把这个深爱自己的女人给远远的推走了。
曾经,她是那样的爱他,全世界的人都可能来伤他,只有她不可能。
他回国后和连青联手设计的阴谋本来不至于如此不堪的,一开始的计划是,连青处处给花映月难堪,借此映衬出他的温和细致,再加上花映月心中压抑住的深情,不愁她不主动提出和连青离婚的事,到时候连青得到自由,他得到她。至于得到她之后该怎样对她,他其实并未深想过,曾经的家仇,让他本能的逃避着。可是他知道,自从她那一夜在花海天膝下下跪替他请命,他对她就再也没法真正的狠心了。他想,如果她还能像以前那样乖巧听话,时时刻刻都顺着他,他的微笑和怒气都能让她揣测半天,就像她最初拼命追求他的时候,他会对她好的。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她变了,充满的戒备,随时准备逃避。其实这些只是她受伤之后本能的自保而已,可在情绪逐渐被药物侵蚀,理智缓缓脱离身体的时候,他无法控制,对她坏到了极点。即使一点小事,他也能大动肝火,甚至怒得无法思考,何彦和她一丝不挂的被摆在一起的事,想一想就会觉得诡异,诚然,何彦对花映月很是倾慕,但是他即使要挖墙脚,也不至于在他家里就开挖。何彦能把偌大的企业管理好,自然不会是表面上那温文无害的儒雅男人,但是他即使有狠毒的一面,也没那种在别人家里玩别人老婆的恶趣味。
池铭想得很是疲惫,但是双眸还是炯炯发光的,他这无法入眠的症状,已经入了膏肓了。
其实一开始他的失眠症很轻,不过是入睡时间长一些,梦多一些,后来某次同何彦聚会的时候,晚上看着何彦作画,觉着旁边香炉里燃着的檀香很是宁神静气,随口夸了两句,又说了说自己睡眠状况不佳的毛病,何彦便在他客房焚了香,说自己在工作太忙,生物钟乱了的时候会用这个,效果很好。
效果的确很好,他那一觉睡得很是香甜。
他便找何彦要一些香,可那时候正好何念儒也来了,见状阻止了他,说这香是根据何彦的体质配的,未必适合他,过几日会配适合他的安息香。
之后,他便一直用了下去……
池铭淡淡的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一个小扁盒,打开盖子,仔细的看着里面的碎末。何念儒果然细致,把中药切得如此的细,混在一起,让他想鉴定清楚也难。靠外面的那些资质不够的鉴定机构和中医是没用的,找他自己的机构……他又笑了笑,得出的结果,是真的,还是何念儒想让他看到的?
不过,何念儒又是实实在在的帮过他的,曾经的那些恩情即使都只是包裹着不堪用心的华丽外衣,毕竟也让他从异国苦苦挣扎的泥潭里逃离了出来。
再说,何念儒为什么会害他,而且用心如此毒呢?池少阳下马之前,他已经被父亲带着涉足了家族秘事,他家,可没有姓何的仇人。这样的矛盾,便让他心中浮起一丝侥幸。
他实在不想自己再次陷入形影相吊的孤苦之中,即使何念儒无辜的几率微乎其微,他也想好好的验证一下。
池铭拨了何念儒的手机:“何叔。”
“阿铭,怎么了?听你精神不大好,是不是又没睡好?”何念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润,充满关切,慈爱无比。池铭此时听着,心里却堵得厉害,死死的咬了会儿牙,把那阵翻腾的痛楚压了下去,微笑,“是,没睡好,因为用了香嗓子很疼,只能停下,免得见到重要的人,发不出声。”
“哦……你等着,过段时间我回来了给你看看啊。”
池铭道:“好,真是多谢何叔了。对了,何叔,能把这香的方子给我吗?”
何念儒沉默须臾,问:“怎么忽然想起要方子?”
“是这样的,映月那次私做主张,拿了点熏香送人,那人的长辈也是长期失眠,用过之后觉得好多了,想自己也去配一些。”
“这东西不能乱给人用!”
池铭道:“我知道,中医讲究对症下药,但是,某些病症,的确有通用的成药不是?比如常见的板蓝根和夏桑菊这些。何叔,拜托,给我个方子吧,如果您空了,再给我写个合适推广的方子。现在人生活好了,开始讲求风雅,焚香渐渐成了时尚。安息香的市场我觉得很大,想试着做一做。”
“你啊,把自己累成那样了,好不容易决定休息,结果又操心拓展事业……”
“何叔,拜托。”
“好好,我明儿就把方子给你。”
池铭挂了电话,看了看浓云翻卷的天空,站起来,缓步走下丘陵。司机在下面等得急躁,手里握着手机,纠结着是否拨打,一看见池铭,连忙拉开后座门:“池少您终于下来了,想给你打电话,又怕打扰你清静。这天色不太对,怕是有雷雨。”
池铭点点头,淡淡开口:“今后有事别这样犹豫,直接找我就是。”
司机许久没看见他如此平静的说话,虽然远不如曾经那样温和,可毕竟比那阴鸷易怒的模样好太多了。他连连应声,等池铭做好,赶紧发动了车。
一路上云层越来越低,从淡灰色渐渐变成了铅灰色,风也越来越大,一路的稻浪被吹得翻翻滚滚,泥土气和稻花香混杂在一起,闻着有点发腥,很快,瓢泼大雨就下了下来,惊雷一阵一阵滚过来,说不出的骇人,到了度假村门口,路上已经被一层薄薄的水淹没,一路的花木都黯淡得仿佛失了颜色,被雨雾笼罩,待到车驶进别墅花园的时候,池铭看向满墙的蔷薇花,那些花瓣太过脆弱,被狂风暴雨击打得掉落了不少,积在地上,厚厚一层。
没了也好,那满墙的姹紫嫣红,是花映月的梦魇,也是他疯狂的见证。
别墅的佣人赶紧打着伞出来,可是风是斜着吹,雨丝也是倾斜的,走到门厅那短短的十来米,他衣服就湿了一半,进门之后,一众人拿拖鞋的拿拖鞋,递毛巾的递毛巾,他随意擦了擦头发,径直上了楼,花映月正从衣柜拿衣服,看见他,不由得呆了下:“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