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连家,连青坐在客厅,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见到她,神色才缓和了一些,起身走过来:“映月,他有没有为难你?”
花映月摇摇头,说道:“还好。”
他借着酒劲凶了她一会儿而已,更多的是撒娇,还有哄劝。
只是后来他那一推有些厉害,现在腰后一阵一阵的疼,她道:“李管家,麻烦你把张医生请来,我问问池少今天的例行检查情况。”
李管家请来家庭医生,两人谈了谈连青的病情,得知情况不错,她放了心,送走医生,她便上楼去洗澡,对镜一看,腰间青了一块。她找来药膏擦在上面,忍着疼把药给揉得吸收了才穿好衣服,下了楼。
两人吃完晚饭,花映月擦了擦嘴唇,说道:“连青,我们去书房吧,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商量。李管家,不必让人进来添茶。”
管家知道两人是要谈机密的事,等他们进了书房,便坐在楼梯下的桌前,免得冒失的佣人上楼打扰。
连青道:“映月,有事就说吧,我尽量帮忙。”
花映月点点头,目光落在窗户上,外面开始下雪了,一片一片的雪花被灯光照得亮晶晶的。她似乎是看得入了神,半天不说话。
连青也不打扰她,静静的给水仙花根处注入调配好的营养液。
她终于开了口:“连青,我们还是离婚吧。”
连青正在修剪叶片发黄的地方,闻言手一抖,剪下一枝娇嫩的花苞来。
“什么?离婚?”
她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定定的看着他:“嗯,离婚。”
“你不是说……没法和池铭过日子吗?”他放下花剪,坐了下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的确不适合到处打交道,但是妈妈很快会回国,她可以想法子把你爸爸送去个安全的地方,到时候你也没什么顾忌了,咱们好好过日子,不管他就是。”
花映月低头,说道:“你想简单了,阿姨再怎么开明,知道最近发生的一切之后,也未必能再容忍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儿媳。从家族生意来说,得罪池铭很不好。对于我……我和池铭那样的关系,她只怕会立刻把我扫出门。”
“连家和医药行业没什么交集,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况且生意是生意,连家也不是好得罪的,池铭不至于随便动手。至于你和池铭在一起……那是我先造成的,我会解释清楚……”
“但是事实已经发生了,什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再说……”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想了下,池铭可能真的是被陷害了,如果这样,我必须早点处理好自己的事,让他安心。再说,即使他是凶手,或许……他只是因为一时冲动才对爸爸动手,爸爸……爸爸还活着,还有希望,他只要不时时见到他,想必也不会再次热血上头。其实……说真的,花家对他做了那么多,他报复回来的,远远及不上他失去的。再说,我再这样刺激下去,怕他会一天天的钻牛角尖,最后变得……彻底认不出了……”
连青抿紧嘴,递过去一张手帕,她怔了怔,轻轻推开:“谢谢,我没哭。”
是没哭,可是那眼睛红红的,看着就让人心里不忍。
“你继续说吧,我听着。”
“我不想再拖着你家下水。既然不能离开他,那只能尽力的适应。而且,他对我已经尽可能的好了,我躲他,他就会很狂躁,更不可控制,我对他好一些,他就会平静很多。本来花家就欠他的,他都试着放下仇恨了,那我也尽力的试一试吧……”
“那你爸爸呢?”
花映月沉默片刻,说道:“只要不让他们再见面,我想……我想应该不会再出事。”
“不见面?你爸爸毕竟在他医院,疗养区还住了一些政商界的元老人物,或者来头大的人的家属,他有时候为了利益,会去探望,应酬,免不得经过你爸爸那边,时刻会记起的。”
“换医院吧。”
“换医院?今天的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换医院,他会更加暴躁。”
花映月道:“最近何先生会回来,去求求他,池铭很尊敬他的,应该会同意吧。”
连青默然片刻:“你放不下他。”
花映月勉强笑了笑,这么多年了,她试着忘记那个在记忆里一身简单的白衣,笑容温暖的少年,试着忘记那个疯狂的占有她,面容残忍,却满眼都是哀伤的男人,可是她忘不了,即使她身边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他回国之后,一开始对待她的手法是极其恶毒的,可她总是在给他找理由……
她注定离不开这个人。
“你说了这么多,应该是想通了,怎么还这样忧虑?”
“我……”她又开始出神,良久,说道,“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安。他以前那么瞧不上我,为什么回来之后他会离不开我呢?”
连青盯着她,缓缓道:“我想,他当时也不是瞧不上你吧。”
花映月惊愕:“什么?”
“据我观察,他以前对你也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不肯表现出来。你爸爸不许你和他多说话,他家也一样。你是女孩子,你爸爸对你很纵容,可他不一样,受到的教育更严厉。况且……况且他很疼池筱恬,池筱恬不喜欢你,他肯定不想让妹妹吵闹。”
“你怎么知道?他和你说过?”
“没明说,可私下相处的时候,我看得出来。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再问问他的那几个死党,他们之间,没什么秘密。后来你们两家仇恨越来越深,他也只能对你越来越冷。”连青思绪渐渐飘远,想起当年他和池铭打球的时候,她顶着日头送来绿茶,却被池铭粗暴的赶开,眼泪汪汪的走出篮球场。
池铭拾起倒在地上的饮料瓶子,抬手扔进了垃圾桶,但是眼睛却盯着垃圾桶看了一会儿才移开
池筱恬最后骂她婊`子,应该也是因为发现了哥哥的秘密,恨得口不择言吧。
“真的?”
“我想,是真的。”
花映月唇角轻轻扬起,又很快沉了下去,捂住脸,有泪水从指缝溢出来。
“怎么了?”连青递手帕。
花映月把帕子揉成一团,颤抖着把头埋进膝盖,隔了好久才道:“他……如果他能像我那样,努力的去说服家人,会不会……”
连青恍惚起来。是啊,如果池铭不是一味抗拒,两家会不会最终为了孩子,试着放弃斗争?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时光不能倒流。
花映月也没有哭多久,很快擦了眼睛,镇定下来,说道:“连青,我想,离婚这件事暂时不要公开,你托你信任的人,先悄悄的把手续办了吧。我们没结婚多久就离婚,这八卦肯定是被人津津乐道的,即使媒体不敢随便报,可是你那些竞争对手,还有董事会的老家伙们,怕是闲话多,甚至要利用这事情做文章。你心脏不舒服,没精神去处理这些事的。”
“你想得周到……”连青勉强弯了弯嘴唇,沉吟许久,说道,“办了离婚手续之后,在把对外的说辞构思好之前,你暂时别搬出去,就……就当是我的医生吧。”
“什么离婚手续?”一个沉稳有力的女声在门口响起,两人齐齐惊了一跳,看向门口。
连老夫人风晓月推开门走进来,凤眸微微眯起,扫向两人:“李管家居然劝我先别上来,我就觉着有大事,果然!”
“妈,你……你怎么回来了?”
风晓月解开绕在脖子上的丝巾,优雅的坐下,花映月起身给她倒水,却被她止住:“这死小子不至于病得不能动!不孝的东西!你去!”
连青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去拿来风晓月常用的那个定窑茶盏,泡了一杯正宗的武夷正山小种递过去。
风晓月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喉,搁下杯子,盯着两人:“瞒了我多少事,都说吧。我倒是要好好瞧瞧,你们这两个不好好过日子,离什么婚!”
她是生活优越的贵妇,保养得极好,即使大病了一场,瘦了许多,头发也白了几分,却并没有减损几分风姿,消瘦的面容显得轮廓分明,更添了几分凌厉。
她是业界著名的女强人,结婚之后和丈夫一起打理家产,谈生意,应酬,样样来得,气势比一般的人强太多了。
连青被母亲锐利的目光看得心虚,只能一点点的说了来龙去脉,说几句,风晓月的脸就沉几分,等他说完,脸简直黑得和锅底一样,双眼几乎要喷火,咬牙切齿:“很好!你真是我的好儿子!表面上看着乖乖的,心里却打了这样的主意!”说着手就抬了起来,带起的风把花映月都唬得缩了缩,连青闭上眼,等着这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