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殷红从他紧闭的苍白薄唇中汩汩而出,越涌越多,越涌越急,片刻间便将身下的白雪染得一片触目惊心。
“不,不要……玄锦,你醒醒……别丢下我……”整颗心霎时被灭顶的恐惧湮没,浅浅泪落如雨,惶乱地伸手捂住他的唇,想要阻止那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却惊恐地发现掌下的肌肤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啊——”她一怔,忽然歪倒在他身上,悲痛欲绝地放声大哭。
雪静静地飘落,灰白色的天际映着夕阳惨淡的橘黄,说不出的悲戚。不知道哪里的风铃,在寒风中孤寂地摇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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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是在一阵撕心裂肺的悲痛中哭泣着醒过来的。
她梦到上官玄锦静静地倒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的口里流出来,好像要流尽一般。
她惊恐地唤他,拼命地摇他,却眼睁睁看着他在她的怀里一分一分地冷去。
她悲痛欲绝,失声痛哭,猛然惊醒。
头好沉啊,还闷闷的痛。
浅浅缓缓地睁开双眸,一股浓烈刺鼻的苦药味扑入肺腑,令她胃中一片翻腾。
她黛眉紧蹙,强自压下了不适感,低垂视线,赫然发现自己浑身下上缠着细细的钢丝,被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一根柱子上。
她愕然抬头,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那是一间五丈见方的房间,陈设极为华美高贵,地上均铺着白色的珍贵地毯,壁上还嵌着宝石,四周点缀着水晶灯盏,无数只蜡烛将整个房间映照的非常明亮。
可是,看不到窗户,甚至连小洞和缝隙也没有——俨然是一个密室。
这是哪里啊?
浅浅还记得,她和上官玄锦接到了明月珏被盗的密报后连夜启程,却在回宫的路上遇到埋伏,然后她就昏倒了……
可是此刻,她怎么会在这里呢?上官玄锦呢?随行的人呢?她记得明明自己也吸了那有毒的雾气,怎么还能安好无事?又是谁将她绑到了这里?
一瞬间,浅浅仿佛置身在五里雾中,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在盘桓。
她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赶忙闭眼,却忽然听到了袅袅的歌声,唱的极是缠绵悱恻。
她豁然睁眼,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屋的另一头,正对着她的方向,垂地的薄纱之后放置着一张宽大的镶金雕木大床。床前坐着一个穿着水蓝色宫纱曳地长裙的女子,背影极是窈窕美丽。
从浅浅的角度望过去,刚好可以看见那女子正专注地看着床上的人,洁白如玉石的手指极是眷恋地在那人脸上轻抚着。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忽然停手,优雅地起身,缓缓转过身来。
浅浅定睛一看,一双清眸登时溢满惊惧。
让她感到惊惧的事情有二:一是,那静静躺在床榻上的人,正是上官玄锦;二是,那女子竟然带着一副凶神恶煞的修罗面具,只露出一双泛着冰雪般冷醒光泽的杏眸。
“玄锦!玄锦!”浅浅失声惊呼,使劲扭动着身子,想要挣破束缚,奔上前去看看床上沉睡的人是否安好,可是,无论她怎样拼尽全力去挣扎,都只是徒劳。
她觉得自己着急的快要发疯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把上官玄锦怎么样了?”她费力地喘息,恨恨地瞪着那道纤美的身影,犹如困兽一般咆哮,极度的惊慌和担忧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那女子一双杏眸寒光微露,似笑非笑地睇着浅浅,她袅袅娜娜地向浅浅走来,清脆婉转的声音自面具后幽幽响起:“懿华夫人记性真不好,这才短短数日,竟然连本宫也不认得了!”
只这一句,瞬间将萧浅浅打入万劫不复的炼狱。
“青-姝-璃!”她清眸微眯,目光惊电般落在蓝衣女子身上,短短的三个字,她却说得极其艰难和费力。
浅浅无比震惊地看着青姝璃,她正一步一步极是优雅地向自己走来,似乎她的每一步都重如千钧般踏在浅浅心头。
不可能的,青姝璃不是被囚禁在毓秀宫内吗?有重兵看守,没有上官玄锦的命令,谁也不敢私自放她出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又怎么可能召集到那么多的刺客?她不是深爱着上官玄锦吗,又怎么忍心对他痛下杀手?
浅浅拼命地找来各种理由,想推翻这个残酷的事实。她不愿相信,这个缓步而来的女子就是青姝璃。
可是,下一秒,蓝衣轻扬,纤纤玉手缓缓拉下了修罗面具。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啊——”浅浅的心蓦然一颤,饶是心中早已猜到是她,可是在看清她的脸的那一刹那,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璀璨的烛火,映亮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苍白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细长丑陋的血红色疤痕,那般的惨不忍睹,那般的触目惊心。
那真的是拥有倾城绝世美貌的青姝璃吗?!
“怎么?吓到你了?”清冷的声音蓦然响在耳畔,一如既往的清脆婉转,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浅浅骤然惊醒,才发现青姝璃已然来到自己身前,正定定地凝望着自己,湛黑的双瞳如同幽深的古泉,翻腾着触目惊心的恨意:“你知道我的脸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吗?”
那蕴含着刻骨恨意的目光是那样的熟悉,看的浅浅的心轻轻一颤,听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是那些该千刀万剐的暗人,用蘸了盐水的皮鞭一下一下抽打出来的……整整五十鞭啊,就连每一鞭落下的位置,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爱人、恩宠、幸福……萧浅浅,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还让我变成这恶心的丑八怪,是你毁了我的脸,毁了我的一切!”她忽然勾唇冷笑,脸上的疤痕皱成一团,更显得狰狞可怖,纤细的手猝不及防地狠狠掐住了浅浅的喉咙,恨声叫道,“所以,我也要毁了你!”
死亡的恐惧笼上心头,浅浅呼吸困难,只能拼命扭动身体,挣扎间似乎感觉到有什么纤细而坚韧的东西穿过她的衣服,割进皮肤里,带起针刺一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