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听尊便!”尉相愿横眉冷对,然后转身往后走去。
高长恭看着他孤傲耿直的背影,想起了那个同样宁折不弯的老将军,嘴边的笑意敛去了几分。
他忽然朗声说道:“下次朝会,我会弹劾淑妃。”
尉相愿身躯猛地一震,然后转过身惊愕地看向高长恭,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勉强板着脸遏制着内心的波动,说道:“殿下不是说龙有逆鳞,触之必死么?”
“有时候无聊久了,就会想找死。”高长恭站起身,走到摸不着头脑的尉相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个灿烂得人神共愤的微笑,“乖乖留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哦,我的幕僚。”
说完,高长恭理了理松散的衣襟,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尉相愿站在原地,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感到无边的茫然,终于忍不住说道:“殿下,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此时忘了愤怒绝望,也忘了心灰意冷,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浑身仿佛都被看不见的迷雾所笼罩,他自诩有几分智谋,然而越是了解这个男人,却愈发看不透他。
高长恭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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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屋外的空气十分寒冷,石灯笼在无边黑暗之中静静亮着,衬得这个冬夜深远得望不到尽头,高长恭走到庭院之中,掩着唇轻轻咳了几声,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沉默地站在寂静的庭院之中,凋零的白梅被寒风催落,落在他被风吹拂的黑发上,像是小小的雪花。
就这样站了许久许久。
片刻后,侍卫无声无息地从暗处现出身形来,手里捧着大氅,恭敬地为高长恭披上。
高长恭看了一眼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贴身亲卫,笑道:“打仗时风餐露宿,以冰雪为浴也是常事,万俟,你现在怎么这么矫情了。”
万俟有着很明显鲜卑族的特征,五官硬朗如刀锋,唯有一道伤疤自眼角划至下颚,面无表情时看起来凶悍异常,他惜字如金地说道:“殿下,保重身体。”
“这话应该由一个美娇娘来说,而不是你这个凶神恶煞的大老爷们,不然会让我很倒胃口的。”高长恭伸手接住一朵飘落的梅花,轻轻嗅了嗅,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这个动作分明有几分女气,然而由他做出来,却说不出的英俊潇洒,让人想将这个瞬间永久珍藏。
他其实只是下意识想到了冯小怜,想着如果冯小怜刚刚为他披衣裳会是什么样的?这样的场景倒没什么,只是他意识到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那个周国小间谍,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万俟果然不善言辞,许久没有接话,半晌后,才忽然问道:“殿下是要打仗了吗?”
“打仗?”
“只有大战前夕,殿下才会彻夜不寐,孤身一人沉思整夜。”
高长恭一怔,然后缓缓扬起唇角,“……是啊,要打仗了。”
“这次的敌人是谁?懦弱的周人?还是卑劣的突厥?”
“一个躲在暗处,狠辣如狼,狡猾如鼠的家伙,极端聪明,极爱豪赌,最重要的是极端自负……这样的对手,比起千军万马都要有挑战性,不是么?”高长恭摊开手掌,掌心中的红梅在寒风之中飘了起来,合着满地残梅簌簌旋舞犹如漫天蝴蝶。
万俟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面无表情道:“无论是怎样的对手,万俟都会守护在殿下身旁,直到杀死最后一个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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