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骑在马上,深深望着远处的营帐,似乎是在感慨着什么,有些贪恋,有些不舍,有些遗憾,然后就这样合上了眼。
在亲兵的悲怆痛哭声中,他依然执拗而顽固地骑在马上,像是一尊雕像般,永远屹立不倒,仿佛要将这身姿深深印刻到亘古时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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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怜怔怔地合上了画卷。
王谦的画工确实精妙,这幅豪迈却萧瑟的沙场大将图栩栩如生,仿佛那虎虎生威的老将军犹在眼前,张口闭口便是粗俗的脏话,她没有太多伤感,毕竟已经时隔太久,只是她仿佛觉得脑海中,她必须去杀死的那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女向一名位高权重戎马半身的大将军复仇,其中满是一往无前义无反顾的英勇气势,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然而此时冯小怜就在复仇的路上,前行,前行,愈发接近。
她叹了一口气,抛开脑中沉重的思绪,掀开车帘,仿佛没有尽头的烟尘古道上,浩浩荡荡的使团队伍前行着,旌旗高高飘扬,黄沙漫漫,残阳如血。
她所处的马车在队伍的最末尾,整个使团之中没有在意这辆不起眼的马车,就连负责此次出使的代国公宇文达都不太清楚,在出行的队伍之中,这辆马车一直被若有若无地当成了运送货物的车辆,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她要下马车时都只能在夜深人静时,避开旁人的视线。
“娘子,在想家吗?”
少女将水囊之中的清水倒入杯中,然后轻轻递给冯小怜,少女长得并不算很漂亮,鹅蛋脸,眼睛不大,倒如同一道弯弯的柳叶,但越看便觉得愈发顺眼,更可喜的是她一举一动都颇有静气,很是宜人。
少女的名字唤做乔幽,看似一个本分的小丫鬟,却是皇帝陛下亲自安排给她的助手,负责与齐国的谍报网络对接,同时也起到监视冯小怜的作用。
“倒是不怎么想。”冯小怜摇了摇头,将画卷成卷轴,仔细放入一个檀木匣子收好,扯开话题道:“齐国的王公大臣的姓名长相我都记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学什么?”
乔幽轻声说道,“接下来该学邺城的口音,不然娘子这一口长安官话,一入齐国便会露馅了。”
邺城是齐国的都城,冯小怜听她的话语终于苦下了脸,这才知道当个金牌小密谍真不是一件易事,一路从长安城行来,这位皇帝派来的助手便从齐国的方方面面入手,上至皇帝的八辈祖宗族亲宗室,下到齐国普通百姓的骂人俚语,都要她记得一丝不苟,为她将来的潜入之路夯实基础。
“光是这些还不够。”乔幽看着她的神色,说道:“若要真的不露痕迹,娘子还需在邺城生活些时日,融入其中,毕竟宫中行差踏错,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
“满盘皆输……”冯小怜垂下眼,手下意识探进袖管之中,觉得有点紧张。
去齐国当金牌小密谍,好像比在长安里东躲西藏要难多了,不过八岁时被鲜血洒了一身然后独自逃离家族的少女身上自有一股光棍似的狠劲在,在去过被自己视为噩梦的庸国公府之后,她心中的恐惧不安便好似找到了归宿般离去,所以只要是她认定了的道理,她就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
车辚辚,马萧萧,漫漫黄沙古道之上,马车终于进入了齐国的领土。
冯小怜怔怔看着窗外落下的残阳,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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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保定四年,(王雄)从晋公护东征……至邙山,与齐将斛律明月接战。雄驰马冲之,杀三人,明月退走,雄追之。明月左右皆散,矢又尽,惟余一奴一矢在焉。雄按矛不及明月者丈余,曰:“惜尔不杀得,但任尔见天子。”明月乃射雄,中额,抱马退走,至营而薨。时年五十八。《周书。列传十九。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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