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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月。2
T市三面环海,尽管白天炎热,但一到晚上却会很凉爽。
习习的海风,甚至会吹得人身子犯冷,一不小心就会着凉。
项慕川半躺在黑色的鸟巢吊篮藤椅中,头微微侧向一边,眼睛轻轻阖着,睫毛刷在下眼睑上,弄出两道好看的阴影。
他穿得单薄,衬衫几近透明,胸肌线条起伏得很明显,不羁之中透着性感。男人的长腿被立体剪裁的淡色锥形裤包裹着,随性地交叠在一起,而后很闲适地搁在地面上檑。
夕阳柔和的光晕打在他的身上,就像是给他盖上了一条暗红色的轻纱。
男人手中握着一本书,封面上素净一片,也不知是谁写的。
他的指尖夹在书中的某一页,和书签上的红线缠绕在一起鼎。
那不算厚重的书轻轻地搭在他的小腹处,微风时不时将书页吹开,沙沙的翻页声不绝如缕,将项慕川衬托得更为儒雅沉静。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同划过天际的飞机轰鸣混杂在一起,听得并不是特别的真切。
直到那人于项慕川身边站定,男人才将眼睛撑开了一道极小的缝,视线懒懒地扫了过去,随即又重新合上,继续他的闭目养神。
“少爷……”
——耳畔传来女佣莎莎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像是在担心会打扰到他的休憩。
她鼓起勇气唤了一声,嘴唇努力动了动,却终究是欲言又止。
这样看着项慕川,他的精神真是差到了极点,面无人色的,就像是被抽了主心骨的游魂一样。
回到家,他都懒得上楼回房,直接寻了张藤椅便躺下了。就连那价值不菲的外套都没有放好,被随意地当做垃圾似的弃在了一旁。
莎莎咬住下唇,心底满是犹豫,她不确定该不该把桑尼的事情告诉项慕川,给他徒添烦恼。
倒是项慕川沉默了良久,忽地发出一声低叹,男人终是将眼睛睁开,问道,“它还是不吃?”
“嗯。”莎莎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鼻音,她有些心疼地吐出一个单字,一面抱紧怀中的一大袋狗粮,低下头将封口扎好,一面接道,“中午的也只碰了一点,盆里还剩下许多,根本不用再往里倒了。水也没喝多少……”
往日里拆封一袋狗粮,三天内,就会见底的。然而这一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狗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项慕川面上似乎下了一场暴风雪,就听见他冷冷自问道,“它这是在,向我抗议么?”
“少爷,再这样下去,桑尼恐怕很快就要撑不下去了!它现在一天比一天吃得少,不管是次数,还是数量,身上都已经瘦得没剩几两肉了。又完全打不起精神来,不晒太阳,也不运动,一天到晚只知道呆在窝里睡大觉,对外界毫不理会的。怎么办呢?”
莎莎急了,眉头挂下来,恳求道,“少爷,你想想办法吧!”
项慕川撑起上半身,转头看了莎莎一眼,她扣着狗粮袋口的指尖已经泛白,脸上的表情一半沉痛一半不忍——她是真的担心桑尼到了骨子里。
项慕川没由来地一阵若有所思——都说女人是同情心泛滥的生物,只是不知道这句话用在夏温暖身上,会有几分准确呢?
“我去看看它。”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易觉察不到的嘶哑,他将书签夹进书中,啪地一声稳稳合上,然后站起身,大步往屋内走去。夹答列晓
天色,急速地暗了下来;风,越刮越大……
莎莎紧紧地跟在项慕川的身后,偏厅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灯,光线暗得不行。所以他前脚刚踏进去,莎莎就立刻就为他打开了白炽灯,室内顿时一片通亮。
项慕川脚步不停,径直走到一座狗屋前站定。
这座狗屋是夏温暖走了好多个卖场,精挑细选之下才买定的。上等的木质,不会腐朽,还带着幽香,底部还嵌着可以替换的花岗岩石板。
桑尼非常的怕热,一到夏天便会十分的焦躁,甚至身上会长出痱子来,但也不能将它一天到晚都放在空调房里,很容易生病。
于是夏温暖刻意选了这个样式,趴在这种冰凉的石板上,桑尼才会比较舒坦,不至于热得睡不着。
项慕川垂下眼眸,隐约可以看到里头横躺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却是一动不动的,早已失了平日里的活力,倒是像极了自己之前躺在藤椅上那半死不活的模样。
“桑尼。”
两个字,不轻亦不重,独属于项慕川低沉而又厚重的声线缓缓地四散在空气中。
桑尼是条纯种的金毛猎犬,毛色鲜亮而柔软,体型庞大,背线强壮,立起来的时候,两只前爪能抵到他的胸口,就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国王。
这条狗是项乔伊,也就是项慕川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她二哥二十岁的时候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桑尼刚送到项慕川身边的时候就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整个身体比他的手臂还要短小,尽管有棉布裹着,也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一转眼,竟长得这样大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时此刻的桑尼,让项慕川很容易就想起它刚刚离开母亲的时候(那个时段的小金毛会非常的寂寞孤独,很可怜),莫名的就有些怀念,更多的却是心疼。
夏温暖走了,大概对桑尼来说,是再一次体会失去妈妈的滋味吧!
桑尼听到有人在叫它,耳朵灵敏地动了动,微微撑起一个角度,但很快的,又重新塌了回去,仿佛在说:这不是它想听见的声音。
莎莎看到这里,难受地死死捂住了嘴巴——她知道,桑尼是想太太了。
从前夏温暖在项家的时候,和桑尼可谓是形影不离。
偶尔有空,她就会带它去外面晒太阳。每天傍晚的饭后散步,更是雷打不动的习惯。莎莎总是能见到一人一狗,沿着小路走出宅子,然后约摸过了半小时,再一前一后地走回来。
夏温暖从来不给桑尼栓狗绳,它太通人性了,呆在她身边的时候从不会没理由地乱跑乱闹。有时她不小心走得偏了它还会不满地叫两声,再用力地将她推回到安全的人行道上去。思绪戛然停在这里,莎莎眼中一片酸涩,她深吸了口气,连忙转过头去,装作被风迷了眼一般麻木地揉动着眼眶。
莎莎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哭呢?
太太走了,桑尼茶饭不思,但最难过的,应该是少爷才对。
谁也不能指望动物能有多懂事,桑尼就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只能也只会用绝食来发泄痛苦。
而项慕川不一样,他是成年人了,而且还是个男人。
他是没有资格任性的,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吃不喝,也得夏温暖真的会心疼才算值当吧……
有的时候,项慕川会在夏温暖的房外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却没有一次伸出手推开门,走进去过。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那是一座空房。
男人每日呆在家中的时间都不算长,其中有一半都偏执地耗费在了守着夏温暖的房门这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他的背影永远是那样的萧索,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水晶吊灯那么明亮的光芒,却无法驱散他身上的灰暗和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