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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隐起,然残月依旧幽冥,坟尖儿上升起袅袅青烟,思归爸吓得浑身抖颤,直问是不是思归妈妈和她肚里孩子的魂魄将要升天。叀頙殩晓
坟圈子中随之扬起一线声音,颤颤细细的,听起来像是思归妈的声音。
“孩儿他爸,你以为,我跟小二能升得上去天么?我不是寿终而死,孩子更是连眼睛都没睁开……这样的两个横死的人,怎么可能升天?如果再算上我在人间造过的那些业障,我怕是要下地狱了。只是苦了咱们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没落地,就要跟我一起下地狱。”
“不会的,不会的!”思归爸颤呼,“不会的!”
那声音又苦涩地笑,“我想,也许是思归那孩子想妈妈了,所以这便叫我和她弟弟也去陪她……如今我们母子三人是团圆了,可是孩儿他爸,就苦了你一个人了,在阳间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橼”
思归爸哭出一脸的眼泪来,“是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哈哈,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赚那些钱又有什么意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是却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天已将亮,江远枫被香烟烧到手指,这才一震醒过来。他忙凝望电脑屏幕,果然见麻醉科办公室的门开了,方婆带着那个女孩儿走出来。那女孩儿仿佛有些虚弱,走路的时候微微弓着腰,手捂着肚子哌。
那方婆边走边小心地四处查看,嘴里还仿佛低低地跟那女孩儿唠叨些什么。那女孩儿有些不情愿,还有些恐惧。
江远枫霍地起身,扔掉手中的烟蒂,转身奔出办公室去。
这个时间是医院里最为宁谧的时刻,走廊里依旧还亮着苍白的灯,只是窗外蛋清色的晨光已起,便显得那苍白的灯光更加疲惫无力。在这样的灯光照射下,医院里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无精打采的,所有人都提不起力气来,只想就近找个床铺躺上去睡一觉才好。
江远枫却清醒异常,直坠着方婆和那女孩儿的身影而去。
到了医院外,又穿过一个街区,方婆才跟那女孩儿分了手。方婆喜滋滋朝马路右边去,那女孩儿则自己掩着肚子,弓着脊背走向马路左边。
容不得江远枫多想,他便转向左边,跟着那女孩儿走了下去。
早晨外头安静又没人,那女孩儿也是敏锐,几番扭头望过来,江远枫都是小心闪躲,才没被她给发现。
江远枫心不由寻思:这样一个敏.感多思的女孩子,按说不会轻易掉入方婆设好的陷阱,那她既然就范,就说明她实在有难处或者短处,不得不从。但是这样的人,即便是被迫就范,心内也一定是不平的,总有办法将她的不满鼓动起来,为我所用。
江远枫一直跟着那女生走到了美术学院门口。迎面有走来的同学,扬声喊那女孩子,“张小婉,这么早啊!”
美术学院、张小婉……江远枫默默记在心中,便停了脚步。
转回去,边走边打电话给沫蝉。却是无人接听——他从早打到下午,整整一天,都没办法打通沫蝉的电话。他暗暗心急,不知道沫蝉为何始终不肯接听他电话。他不知道沫蝉是被警察叔叔请去喝咖啡了,私人电话自然被暂时限制。
沫蝉在安南县公安局里呆了一整天,不慌不忙等着曾大状到来。她只是心下暗自焦急地等着莫邪那边的消息,却没想到她就这样错过了江远枫一整天的电话。
傍晚时分,曾大状终于到了。在接待室里见了面,曾大状促狭地眨眨眼,“小沫蝉,你气色好得很。很难得,我今儿竟然从你眼睛上没看见黑眼圈儿。”
旁边的纨素则笑,“她的黑眼圈儿都转移到我这儿来了,她自然没有了。”
三人相视而笑,气氛还算轻松。曾大状便放心下来,直切正题,“沫蝉,我接到莫邪的电话。”
沫蝉心一跳,赶紧坐直。小心地望了望曾大状,再望了望纨素——仿佛什么秘密,怕被这二位知道一样。
曾大状早认得莫邪,当初小雪那件事,沫蝉曾经将莫邪伪装成兽医给送进曾家去;纨素却只是认得琉森,还没见过莫邪……可是毕竟琉森就是莫邪,沫蝉便也小心瞟一眼纨素的反应。
曾大状面上严肃下来,“莫邪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对沫蝉和纨素你们来说是好消息,只是我暂时不能直接向警方说出来,否则恐怕只会加重警方的怀疑。”
沫蝉深深点头:警方当然不会相信这世上有狼成人,或者鬼魂横行这回事。
纨素倒是有点急,“曾律师您说的这些,我怎么都听不懂啊?您的意思,难道是说我们今晚还要在这里,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继续呆下去?甚至不只是今晚,还有未来很长的、不能确定下来的一段时间?”
“不会的。”沫蝉伸手握住纨素的手,“纨素,万事有我。”
纨素望了沫蝉一眼,眼中的焦躁才点点淡了下去,“好。”
“曾大哥,告诉我案情是怎样的?思归妈,是怎么死的?”
曾大状叹了口气,“被毒死的。她死前见过的最后的外人就是你们俩,她在你们旅馆的房间内喝过一杯水……所以你们两个被列为重大嫌疑。”
沫蝉苦笑,“该不会是,就从那杯水里查出了问题吧?”
曾大状点头。
纨素惊呼起来,“那杯水是我给她倒的,怎么可能会有毒!我那时是看她情绪不稳,怕一个孕妇出了问题,这才倒一杯温水让她压压神……”
沫蝉伸手过来,“纨素你别急,这怕是有人故意动了手脚,就要栽赃给咱们的。事先和事后,都有可能做手脚的。”
纨素一脸苍白,“那一定是那旅馆的老板有问题!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恨咱们,旅馆老板也不想收留咱们,如果不是你吓唬他说要到公安局去查订房情况,那他真不会让咱们住的……茶壶茶杯什么的都是旅馆提供的,所以肯定是他们动了手脚!”
纨素越说越激动,“我说我那晚怎么睡得那么死?我本来是择床的,可是那晚上洗完澡,躺下就睡着了,而且一夜都没醒过来过……说不定是他们中间进来往水里投毒也有可能!”
沫蝉默了,心说:姐姐,那晚上给你下药的人,是我……
可是让纨素这么一说,沫蝉也觉这两件事实在是太过凑巧。会不会有人就趁着她给纨素下药,以便出去会方婆准备阴婚的机会,索性大摇大摆进了她们房间,将毒药投入了水中?
知道她那晚要去阴婚的,可大有人在。方婆那一帮人,就是最大的嫌疑。再者那晚莫邪跟她一道出去,那么自然趁着那个晚上投毒的成功率便会大大提高。
沫蝉猛地想起一个人:那晚上莫邪跟她一同出去了,他却没说是怎么瞒住三书的。那么那个晚上,三书在干嘛?
是她疏忽了,竟然一直没留神三书这个人。以为他木讷,便对他疏于考虑。
沫蝉想到这里,小心嘱咐曾大状,“曾大哥,我跟纨素,还有另外一个同事三书一同被带进局里来。我跟纨素好歹还有点嫌疑,可是这件事三书却是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曾大哥你待会儿也替我去看看三书,好好跟他聊聊。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三书那晚上只呆在房间里、哪儿都没去过的话,就能让三书早点出去吧。“
曾大状眯着眼睛看沫蝉,缓缓笑了笑,“好了小沫蝉,你放心好了,交给我办。”
曾大状走后,夜色又降临了。其实不过才是17点多,却也夜色四蒙。县城又是安静,这样冷不丁看出去,倒仿佛觉得已是夜半更深了似的。
沫蝉叹了口气,“纨素你有没有觉得,当日思归妈妈去找咱们,其实是有话还没说完?”
纨素想了想,“她不就是去还你钱,还有想纠正你对她的误解么?你后来也相信了她了,还向她说了对不起,我想她于愿已足了才是。
沫蝉摇头,“不对,我觉得还是漏掉了什么。”
想起那天早晨的事,沫蝉懊悔难当,“都怪我起不来床,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要是她刚来的时候我就及时醒过来,趁着天色尚早跟她把话说完就好了。”
那天她起来之后早已太阳晒了屁股,村子里天色大亮当然就到处都是人了,所以思归妈就没能把话都说完……
“沫蝉你别怪你自己。”纨素伸手拥住沫蝉的肩,“你当时怎么能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咱们都是后知后觉的普通人,所以当时该怎么做,都不是咱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