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城昨夜被端文帝传召进宫,令他秘密前往太苍山医治轩辕昊宸,当时他并不知道清姿就在这里,所以连夜赶到这里,进屋便看到清姿压在轩辕昊宸身上,两人姿态亲密,几乎令他疯狂。
他跟了出去,见清姿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劲,这才想起她这两日应该是月信将至,难道是寒毒发作了?
“你寒毒发作了?”他走过去,拉住清姿沉声问道,还带着怒意的眸子里露出关心之色。
“不用你管。”清姿甩开他的手,又朝前面走去。
顾连城却不管她这些,欺身过去,打横将他抱起便朝外面走去。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到这一幕,愣得目瞪口呆。
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位风姿绝代的淮南王世子,眼底俱是震惊。
如今盛传京中许多豪门大户的公子哥儿多好男风,那晋西王府的二公子与陈国公府的三公子均是这个中好手,如今,没想到连风姿卓绝的淮南王世子竟也好这口,这世道真是变了啊!
顾连城将自己的披风裹在清姿身上,又将她抱上马,紧紧搂在怀中,便朝策马朝京城急驶而去。
清姿又累又痛,冷汗从身上不停地往外冒,加之马儿狂奔时的冲力,令她感到晕眩至极。
她靠在顾连城的怀里,闭着双眼,紧咬唇瓣,拼命忍着如同成虫噬咬的痛苦。
马儿狂奔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进到城里。
待到了丞相府,清姿已经痛得昏了过去。
顾连城将她身上的披风解开,发现她头发已经汗湿,嘴唇也被她咬得破皮出血了。
他心疼得恨不能代清姿来承受这种痛楚。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清姿幽幽转醒,睁开眼便看到坐在床边上,手里正拿着她当初送的那个荷包的顾连城。
“你醒了。”顾连城见她睁开眼睛,立刻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清姿声音有些干涩,嘶哑。
“一天一夜,把药吃了。”顾连城走到桌前,倒了一颗药丸,又倒了杯温水递到了清姿面前。
清姿接过,服下,立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你要做什么?”顾连城拉住她。
“进宫,面圣。”清姿简单地说了四个字,便挣脱他,走到了梳妆台前将假面戴到脸上。
“又是为了轩辕昊宸?”顾连城站在那里看着她熟练地动作,转眼之间,已由绝美的女孩变成了翩翩美少年。
清姿没有吭声,但沉默已经回答了顾连城的问题。
顾连城胸口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
易妆之后,清姿这才转身,静静地看着他道:“昨天谢谢你。”
说完,已转身走了出去。
上了马车,清姿闭着眼靠在引枕上,脑海里却总是浮现方才顾连城那受伤的神情。
心里,竟然也跟着感到一阵阵针刺般的难受。
这种难受,很是折磨人。
就像,明明心爱之物就在眼前,想要据为已有,却又总是得不到。
不,甚至比这种感觉更难过。
她皱紧眉头,深吸了口气,猛了睁开眼,掀开了车帘,将头探向了外面。
然而这一瞧,却让她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进宫之后,清姿便直接被海公公带到了皇后的凤翔宫。
“海公公...这。”清姿看着这凤翔宫,有些诧异。
海公公却笑道:“昨夜,皇上回宫之后,去了贵妃娘娘的未央宫,可是半夜又去了太庙,后来便将皇后娘娘接回了凤翔宫,此刻,正在里面等着公子呢。”
清姿不用海公公明说,也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皇帝从太子那里回来,虽然宿在了陈贵妃处,可是到了半夜,肯定是想起了还在太庙带发修行祈福的皇后,于是去了太庙,怕是见了皇后想起了往日的夫妻情深,且皇帝已动了让太子回朝的心思,皇后,自然没必要再呆在太庙了。”
清姿进去之后,只见皇后身着正红色宫装,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云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
皇后虽然已年过四十,可其美貌丝毫不逊于贵妃与宫中其它妃嫔,单看她所生的漓凤公主与太子轩辕昊宸的容貌便能看出其姿色定是不俗,虽事隔两年多,清姿却皇后姿容未衰,在太庙经过一段时间的潜心修行,反倒更显妩媚艳丽。
端文帝坐在旁侧,目光温和,脸上带着笑意,见到清姿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位年逾七十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禁露出一丝疑惑。
“公子,这四位....”
“皇上,草民身后这四位,便是前朝的著名的学者,唐禀公,周树公,吴施公,崔广公。”清姿退到了一边,将四人引荐到皇帝跟前。
端文帝听闻这四人,不禁大为震惊,当年,他曾花重金请这四位出山为官,却被拒绝,今日,这四人为何会突然进宫?
四人上前告罪道:“我们听说太子是个仁人志士,又有孝心,礼贤下士,所以请如欢公子引荐,前来觐见皇上。”
端文帝听了大吃一惊:“多年来我一再寻访诸位高人,你们都避而不见,现在为何自己来追随我的儿子呢?”
四个老人回答道:“陛下一向轻慢高士,动辄辱骂,臣等不愿自取其辱。如今听说太子仁厚孝顺,恭敬爱士,天下之人无不伸长脖子仰望着,期待为太子效死,所以臣等自愿前来。”
端文帝从太苍山回宫之后便在忧心若是太子重回朝堂,怕是会遇阻重重,可没想到情况却如此顺利,心中不禁欣慰欢喜道:“那就有劳诸位今后辅佐太子了。”
待四位老人告退之后,皇帝留下清姿,面色深沉,目光锐利地看向清姿道:“如欢公子怎么认为朕一定会令太子重回朝堂之上?”
清姿早知皇帝生性多疑,倒也不惧,只目光清朗地看了过去,神色坦荡道:“皇上,恕草民直言,太子,景王与宣王,谁才是真正适合储君之位人选,其实皇上心中早有定论,只是因着两年多前太子被洛家一事牵连,皇上震怒,太子不幸受到波及,但皇上乃仁君慈父,所以只是将太子贬为庶民,圈禁于太苍山脚下,其实不过是为了历练太子,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如今太子再不回到朝中,只怕会任景王与宣王两派势力相斗,到时伤的只是大齐国本,于国无利,无民无利。”
原本,皇帝因他猜中心思而恼怒,甚至动了杀心,但一句“仁君慈父”算是取悦了帝心。
端文帝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转眼想到什么,面色又阴沉了下来。
清姿明知皇帝在担心什么,却不再多说,只站在一旁边装傻:“皇上,在为何事烦忧?”
“当年洛家一案,证据确凿,若是现在让太子回朝,朝中许多大臣怕是会...群起反对。”端文帝忧心道。
清姿在心里冷笑,什么叫做证据确凿?几封假造的信件就是证据确凿了?不过是皇帝为铲除当年的有功之臣而捏造出来的莫须有罪名,哼!简直是可笑。
“这件事...确实是件麻烦事,草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啊!”清姿也一幅犯难地神情看向端文帝。
皇后虽然重新得宠,但后宫不得干政,虽然心里为自己那个吃尽苦头的儿子着急,也只能镇定地坐在一旁边,默不出声。
端文帝站了起来,走来走去。
这时,有名女官端了茶水进来,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却是心烦的挥了挥手,厉声道:“退下。”
女官惊慌,立刻退了出去。
清姿这才适时地开口。
“皇上,草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怕是...。”清姿声音犹豫不定,似不敢说出口。
“快说。”端文帝听了,面露喜色,催促道。
清姿却不肯开口了,面色难色地看着皇帝,眼底是又怕又惧的神色。
最后,被端文帝看得急了,她才为难地开口道:“在草民说之前,还请皇上无恕草民无罪,否则,草民不敢说。”
端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清姿,这才道:“好,朕恕你无罪,说吧。”
清姿这才跪下,神情认真道:“皇上,当年太子与洛凌峰那些密谋造反的信件其实是被人有意伪造诬陷。”
皇帝听了,顿时勃然大怒,猛地拍向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厉声吼道:“大胆,你可知自己已犯了死罪,就凭你这名话,朕立刻就能命人砍了你的脑袋。”
清姿只是毫不畏惧地磕头道:“皇上,您方才已经恕了我死罪,况且,洛家已经灭门了,要想太子重回朝堂,只此这一个法子。”
皇帝目光阴冷,就像那猛兽盯着猎物时的骇人模样,随时就有可能让人丢掉性命的危险。
皇后坐在上面,神情已经微微有些紧张。
当年的事情,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而她当时被皇帝送往太庙修行,主要便是为洛将军一家求了一句情,皇帝便龙颜大怒,以她身体不好,要为大齐祈福一事为由,毫不顾念多年夫妻情份,便将她送到了太庙。
如今,这如欢公子竟敢触犯皇帝逆鳞,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且,她更担心的是,这事会波及太子,甚至让太子丢了性命。
皇帝阴冷深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清姿。
大殿之内,气氛变得危险而凝重。
甚至连皇后都不敢大声呼吸。
清姿跪在地上,膝盖隐隐作痛,却十分镇定。
过了许久,皇帝突然面色渐渐缓和,再度站了起来道:“你退下吧。”
清姿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从宫里回来,第二天便听到了两个消息。
罗国公联合支持太子的所有大臣上书,请求皇帝允许太子重回朝堂,并复其太子储君之位,并将当年那些所谓的太子与洛凌峰私交的信件找了出来核对笔迹,指出那些信件全是有人故意伪造污陷,当时负责督办洛家一门案子的京兆尹大人吴有良被皇帝即刻下令斩首。
重立轩辕昊宸为太子,洛家也因此沉冤得雪。
同日,陈贵妃因恃宠持骄,戴了一支皇贵妃才能佩戴的八尾凤簪,而被皇帝责罚,令其交出凤印,皇后再度掌管后宫。
听到这些消息,清姿没有半点高兴,心里甚至更恨。
洛家一事,明明就是皇帝一手操纵,若不是当年轩辕靖南暗地里给太子使了绊子,使得太子与洛家一事牵连受到波及,如今皇帝因惧于景王一党势力,需太子回来压制,怕是洛家冤案永远翻案之日。
如今,她借着如欢公子的身份,借着太子重回朝堂之事,令洛家摆脱了逆谋选择的罪名,也只能以慰父亲在天之灵,可是真正的仇人,真正害得洛家灭门的那些仇人,还一个个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她恨,她恨这世道不公。
所以,她要拼尽全力,要不顾一切,让那些仇人一个个得到应有的报应。
这其中,也包括皇帝。
等着吧,太子已经回朝了,接下来,仇人们,你们一个个都等着吧,属于你们的末日也即将来临了。
顾连城来到流盈轩,只见清姿站在窗前,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恨意,这股恨意,摧枯拉朽,能毁天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