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果然是青面兽,是二杆子的儿子。长得有点像你老子。”
“地主婆,你知道我是谁吗?”母亲望了望问话的年轻人。“你是莲花的儿子吧?这鹅卵石还是你妈从泾县带回来的呢。”
“哼,地主婆,我妈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
“地主婆,听说你不愿交出你的地主婆棉袄?那是剥削来的。快交出来!”
“在我房里。我这就拿给你们。”
“不用了。我们自己去拿。我们要对你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来人!把她带走!”党像志手指着母亲的鼻子,发出命令。过来几个红卫兵,反剪住母亲的双臂,把她往门外推搡。这时晓媚进房拿了棉袄出来。这伙红卫兵押着母亲雄赳赳走了。我心惶惶地跟在他们后边。“向太阳战斗队”、“全无敌战斗队”的旗子飘扬着。字是我的手迹呢。旗子是母亲和泰晴做的。
他们把母亲关进小学校的一个教室里,让她面壁思过。教室的讲台边堆放着一摞麻绳和装肥皂、灯泡的大纸盒子。一个人正在裁纸盒。一个教师站讲台上拿着毛笔,往裁好的长方形纸板上写着什么。陆续地各路战斗队纷纷押来了“牛鬼蛇神”,都关在教室里。我不敢多逗留。我还有我的任务,我要参加大汇演和批判会,这是政治任务,不能有丝毫怠慢。否则,说不定就会被扣上反革命的帽子。
母亲被抓我心慌不宁。我无心吃早饭。我跟玉珍说了声母亲的情况,然后拔腿去了加工厂。七点钟,我们加工厂集合队伍,举着红旗朝华亭小学走去。今天的汇演与批判会的地点安排在华亭小学。
路上水泄不通。镇上各单位的人都朝华亭小学前行。一队一队的人马,摩肩擦踵,红旗招展,一会唱着革命歌曲。一会高喊着口号。
公社干部们和各单位的头头们在学校维持秩序。小学操场上人头攒动。高音喇叭在播放着《运动员进行曲》,我们仿佛是参赛的运动员,一队一队进入开幕式赛场。走在我们前面的是医院代表队,我们紧跟着他们进入操场,前面的人席地而坐,后面的人站着。人挨着人,各种体味冲鼻,热气拂面,我的眼镜上蒙上了水汽,模模糊糊一片。我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清楚。重新戴上,看前面:操场前头新砌了一个高台,高台西侧散落着没用完的石头。台上拉了一个深绿色布幕。布幕上方粘贴着一排方方正正呆头呆脑的红纸黑字——庆祝国庆文艺汇演既批判会。正中间粘贴着一幅**巨幅照片。台上西北角放着一张课桌,桌子上放着一个喇叭。
革委会主任站到桌子跟前,对着喇叭说:“请表演节目的人坐到台前来。”一些人站起身,往台前走。我也走上前去,在台前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