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父子俩火烧火燎赶到医院。医生带他们到了隔离病房。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兴隆。但从兴隆特有的浓重飞扬的眉毛确信这人是兴隆。兴隆被绑在床上。脸严重变形,嘴张着,口水往下一股股挂落着。喉间发出狗鸣般的呻吟声。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后来医生叫兴汉回去,叫爹留下来陪兴隆。
第三天下工后,兴汉兴年来看兴隆,兴隆已经死尸般躺着,无声无息,脸如死灰。兴年看了一眼手抖了几下。第四天,兴汉兴年来到隔离病房,病房里已空无一物。一个高大的男护工在喷洒药水。“这里的人呢?”兴汉问他。护工说:“汪兴隆死了,已经被强行火化了。父亲看到儿子被拉出去火化就昏过去了,正在医院抢救。”兄弟俩一听赶忙去找给兴隆看病的医生。医生告诉他俩:“你们的父亲抢救无效,已经过世了。我们已经尽力了。我带你们去见他。”在抢救室里,他们见到了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父亲的脸是扭曲的。兴年的右手又抖动了起来:“我爹怎么会死?”
“失子之痛,情绪过于激动,中风了。”医生说,“你们打算怎么办?”兴年哭着说:“二哥,二哥,我们怎么办啊?”面对这接二连三的突然变故,兴汉呆了。最后还是医生说:“先推到太平间吧。你俩回家跟家人商议一下。”兴汉兴年失魂落魄到了舅舅家。哽咽着跟舅舅说了兴隆和父亲去世的事。舅舅是个热心人。他安抚了外甥,帮着兴汉出面料理了后事。兴汉兴年扶棺回乡,舅舅和母亲还有本家的几个叔伯也随行回到邰桥,。
派人到各处亲戚家报了丧。兴隆的丈人带着女儿来了。人们都关注着这个新寡妇,看到她没有因为丈夫的离世而哭泣。私下人都议论着她,对她不满。说这个晦气女人是克夫的灾星。不仅克夫还克死了老公公。没人给她好脸。办完丧事,兴隆的妻要跟着她的父亲回宣城。他父亲不答应,要她留下。她这才哭起来。拼命拉着他父亲要死要活。他父亲只得把她带回宣城。刚死了丈夫的人是不能回娘家的。他父亲给她在外面租了一间小屋给她住。从此她再也没回汪家。据说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山里的篾匠。兴汉的跛脚母亲也没留下来守丧,她跟她兄弟回了南京。本家的叔伯、堂兄弟也陆续回南京了。南京的茶庄关门了,只留了一个帮他们烧锅洗衣的老妈子守在那里。老妈子睡在库房里。兴汉拜托回南京的堂兄弟关照老妈子,照应点茶庄。堂兄弟们点头答应:那是自然。
兴汉整天闷闷不乐。沉默寡语。晚上看书到深夜。早上睡到午饭时才起来。午饭后又睡。兴年的手时而不自觉地抖动着。人都认为他是被三哥和父亲的死吓的,他自己也这样认为,以为过段日子就会恢复正常。家里人都沉浸在哀伤中,也没有人多关注他。
过了七七,在爹的坟头烧完纸钱后,大哥兴春要兴汉兴年动身去南京。茶庄已经关门近两个月了,要他们去开张。只老妈子在让人不放心。兴汉不情愿地勾着头,眼睛看着脚,摇了摇头说:“堂兄弟就在边上。不会出什么事。反正现在生意也不好。”一个大妈说:“在家多住些日子也好,多陪陪昌惠。早点怀上孩子。昌惠就不会想泰仁了。家里也添点喜庆。”兴汉在家又蜷缩了两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