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一个高挑丰满,穿着黑色真丝睡袍的外国女人,就抽着烟、扭着屁股,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魁梧的保镖,看守在门口的那名黑人恭敬的模样,应该是个有地位的女人。
女人坐在傅景歌对面的椅子上,翘起修长的腿,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用英语跟傅景歌交谈起来。
她告诉傅景歌这里是法国巴黎,一个叫“银河宫”的地方,她是这里的老板,大家都叫她,苏菲亚夫人。
她对傅景歌说:“我希望你能听话,亲爱的,我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麻烦会被人卖掉,但因为买下了你,我为此付出了高额的金钱,你必须报答我。”
傅景歌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全身都在颤抖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要待在这里,请放我走!”
“N0。”苏非亚笑吟吟地打断她道:“亲爱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哦,不过你的运气真的很好,本来我是打算让你立刻就接客的,你知道像你这样漂亮的东方女孩是很抢手的,一定能卖出好价钱,可是不巧,我最近刚得知尊贵的罗伯特先生,非常喜欢娇小可爱的东方女孩,所以我打算把你当成礼物,在这个周末送给他……”
接客?罗伯特先生?礼物?
傅景歌被她的话,惊得脸上一下子毫无血色,她害怕极了,连连摇头,“不!请你放了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最好乖乖的,亲爱的,不要妄想逃走,寻死就更不用了,房间里有监视器,如果被我发现你不听话,我会给你注射毒品,你想试试看惹火我吗?”
苏菲亚一边警告她,一边性感地嘟起腥红的唇,将口里的烟圈朝傅景歌喷去,她虽然看似美艳高贵,但眼睛里是无法掩藏的恶毒与凶狠。
大脑一片空白,傅景歌心惊胆颤地看着那女人又扭着腰肢离开,门很快又被关得紧紧的,她恐惧地畏缩着,身上全是冷汗,好半天才呜呜地哭出声来。
日升日落,傅景歌在这房子里已经待了快一个星期了,她依然被锁着,整日整夜地不敢入睡,偶尔倦极了打个盹,一听到任何小小的动静就会被立即惊醒,她生怕在自己睡着时,周围的一切就会化身妖怪,将她吞噬掉。
期间,会有两个高大彪悍的女仆,按时给她送来水和食物,解开她的绳子盯着她用餐,然后监视着她到浴室清洗,等她换上干净的衣裙后,再将她的脚用链子拴好……
傅景歌绝望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每当黄昏过后,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无尽的黑暗里,她缩在床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双手捂着耳朵,不去听门外的走廊传来男人和女人们的粗鲁调笑,以及浪荡的呻吟,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脏还在“怦怦”地跳动着。
每当这时,傅景歌就开始拼命地回忆生活里的零星琐碎,一幅幅片断、一张张脸孔、一件件细微,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这样才能令她滋生出活下去的勇气。
她想着曾经对她慈爱无比的妈妈,想着曾经两小无猜感情甚笃最后恨她恨得入骨的姐姐,想着出国前,父亲找到她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后那张凶恶的脸,甚至想着家里对她极好的管家梅莉,还有……
还有谁呢?
她突然悲哀地发现,脑海中那些存在的记忆里,出现的最多的竟然是……
慕容谦!
与他在一起的那些年时光,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痛苦还是快乐,每一种都与他有关。多么地匪夷所思,她一直以为她是恨他的,除了恨不会再有其它的情感!但是,为什么,明明两人已经走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想得最多的人竟然还是他。
这样复杂的感情,有着理智根本无法理解的理由,傅景歌理解不了,它却偏偏发生了!
……
十二月的南方天气,不算很冷,但是连续下了几天绵绵的冬雨,气温连续下降了近十度,湿冷得让人难受。
阴暗的雨天,名贵皮鞋踩过小小积水洼,溅起小水花,坠散于黑亮的鞋面,沿着鞋头滑回湿灭的石道。
穿越杂草夹攻的泥泞小径,步上长长的阶级,轻飘的雨雾弥漫山间。
一片白茫视野里,慕容谦挺拔的身形朦朦胧胧地停伫在一处隆起草坡前。
他单手撑伞,另一臂弯挟着大把素雅白玫瑰,沉郁的双眸直瞅着沾有泥水的墓碑,好一会儿,才悠缓倾腰献上鲜花,而后再取出衣服口袋里的方帕,拭净石碑上的污泥。
随着擦碑的动作,锈在大理石中的往生者照片慢慢变清晰,一张纤秀的女性容颜同时展现,他收起方帕,眼光凝着带着浅笑女子的遗照,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因为死得没有名誉,甚至她的存在对于那个家族来说是一种辱没,碑上除了她的名字之后没立任何文字,这张照片,算是最后的恩惠与仁慈,好让她不会成为难以辨认的真正无名孤魂。
是他没有能力,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一直努力着想把她迁入慕容家的家族墓场,受后人祭拜……
可惜,他一直没有办法做到。
“你的母亲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三流电影演员罢了,根本没有半点资格进入我们慕容家。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
这是当年,他跪在慕容家列祖列宗的祠堂里整整一天一夜之后,慕容家的老太爷给他的答复。
“但她仍是我生我的母亲,我身上流着她一半的血液。”他不服气,第一次顶撞了万人尊敬的慕容家老太爷。
血缘的关系,任谁也抹不掉的。
“不是慕容家明媒正娶的女人,慕容家永远不会承认的。”
“爷爷,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的母亲死后可以一了生前的夙愿?
他以为,一向说一不二的老太爷不会再给他任何答复的,只是,在他走出去之前却给他这样的一句话:“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造化!?
在这个家里,他能有什么样的造化呢?
不是大房那个一出就注定了不凡身份的长子嫡孙慕容杰,更不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子慕容尘,父亲在家族里更是众人眼中扶不起的阿斗,后母视他为眼中盯,肉中刺,恨不得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这个家里。
她比任何人都害怕他成为自己儿子的绊脚石,他越优秀,她越担心;他若挫败,她便放心。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的这些年,他学到了些什么?学会了争斗,学会了警惕,学会了自我保护,就算没有要去害人,却比谁都会独善其身。
但最终,他还仍是跟慕容家的其它同辈兄弟一般,十八岁之后就到国外留学了,曾经想过,出国之后就不想再回来了。
但那年,圣诞节那天晚上的意外,让生命中目标飘忽不定的他从此决定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里。
因为,那个孜孜不倦地跟在慕容尘后面的女子,那个眼里有着永不服输的女子竟然认错了人,在醉酒的慌乱中,把他当做了那个慕容家倍受疼爱的慕容尘,他喝下了她特意准备的那杯酒……
那个在他身下意识模糊的女子,那个嘴里不停地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的女子,那个被他夺去了第一次的女子……
那个叫傅景歌的女人!他决定要娶她!不可否认,这些年他对于慕容尘得到家中大老倍受关爱其实心中还是羡慕甚至还夹着一股嫉妒的。
他想要在众人面前给慕容尘难看,也让他名义上的亲生父亲可以对他刮目相看,他要拥有自己的一片苍穹!把自己的母亲光明正大的迎进慕容家,让她可以受后人的祭拜。
只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努力到最后一步,他终究还是放手让那个女人走掉了。
近四年的婚姻生活,他们走得如履薄冰,相互刺得鲜血横流,连孩子都没有来得及拥有。
傅景歌恨他,恨死了他!怎么可能会生他的孩子?结婚之后,每次与她在一起,他从来都没有刻意避孕,但不代表她没有。
他知道,她与欧圣源是远房表亲,慕容尘与欧圣源又是很好的朋友,她与欧圣源的关系自然不差。
他甚至还知道,那时候那杯加了药的酒,也是欧圣源提供给她的。
结婚后,她一直定时让欧圣源从新加坡给她寄来安全的避孕药。
他恼,他恨,只是这一点,他根本阻止不了!没有孩子,他根本没有资格跟老太爷谈条件。
所以,她每吃一次,他在床上的折腾就越是疯狂残忍,恨不得弄死她!
弄到最后,离婚,从此互不相欠,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他不甘心又能如何?
把大哥的婚礼搞砸之后,他没有挽回的余地!
“……对不起……”
他从墓碑前站起来,望着那张依然带着浅笑的美丽容颜,张了张嘴,那一声“妈”始终没有喊得出口。
长眠于此,恐怕她的灵魂仍无法解脱!伴着她的,只有凄凉、悲苦,郁郁寡欢,不论生与死,到哪儿都一样……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慕容谦沉吟般,淡淡地开口。“短时间内无法再来看你了。”当然也不会有人代替他来上坟。
几年来,他都是以无人知晓的方式来看她的。
他们之间的这一层血缘关系,是一辈子切不断、磨灭不了的,也不可能随着她生命的结束,一切就消失的。偏乱俊脸,慕容谦移开专注在墓碑上的视线,若有所思地颦紧双眉,点根烟,沉沉地呵吐着白烟。
烟头火星一闪一亮,他半合眼眸,睥睨山下灰蒙的都会区。
市区空气污浊,繁华绚烂被笼罩在云雾之中,如同她曾青春亮丽的岁月被土块及杂草掩埋,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这是她的最终命运,只能沦落为了豪门的牺牲品。
他为她的遭遇感伤、心疼,却依然无法改变这最终的命运。
抽完最后一口烟,他闭眸两、三秒,弹掉指间的烟蒂,面向墓碑,举步朝前,将伞斜倚在碑座,伞骨尖插陷在坟上,让伞篷遮盖石碑,使落雨不再沾污她美丽的照片。
下次再来看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这把伞多少能挡些风雨,好让她在下次雨天来临时,不会过于孤寂、寒冷。
完成了今日的祭坟仪式,他深思地凝视墓碑最后一眼,淋着雨转身,顺着早已熟悉的小径离开。
雨水很冷,打湿了他服贴的黑发,缓缓地渗入他每一层衣服。他拨开垂落眉宇间的发丝,拉拢长大衣领口,优雅从容地步下长石阶。
站在停留在山脚下的车子前,他望着前方雾朦朦的一片,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慕容家,他是不会,也暂时不能回去了!
那天晚上离开之前,他的父亲已经亲口下了通碟令,处理不了他与傅景歌的事情,他就不用再回去了。
不回去,也好!
只是,那个女人,到底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