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确实就是严立本,当年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严总管,可自从我来了这儿之后,就一直只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五公子又好奇什么呢?”
陆小凤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但阎铁珊根本不理他。
一个陆小凤,还不值得他坦诚自己的伤疤。
他在乎的只是阿伍而已。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阿伍背后的宫九。
那对于阎铁珊来说,甚至是比西门吹雪的剑更让他忌惮的存在。
陆小凤自然也看出这一点,他也知道几年前阎老板对九公子虽然很客气,但也还不到这步田地。
九公子这些年到底又做了什么?
陆小凤又有点好奇。
但现在最重要的自然不是这个。
所以陆小凤看看阿伍:“据说严总管本是金鹏王朝的心腹重臣,受前代金鹏王托孤付国之命,但后来却扔下小王子,带走到手的那四分之一国库隐姓埋名消失无踪了?”
阎老板对于陆小凤的好奇果然毫无反应。
阿伍于是又将这话复述了一遍。
阎老板居然还是毫无反应。
他在听到陆小凤说“严总管本是金鹏王朝的心腹重臣”时,整个人就似乎苍老了十七八岁,原本是个容光焕发的中年人,脸上光滑柔细,连胡子都没有,但忽然之间眼皮松松的垂下来,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但在听到那句“却扔下小王子,带着到手的那四分之一国库隐姓埋名消失无踪”时,却忽然像是整张面皮都被扭曲了。
阿伍的话只是让他略微抚平了那些扭曲的褶子,但一张圆脸,依然又像是哭,又像是笑。
他一字一字在阿伍之后又一次复述陆小凤的话:
“扔下小王子?”
“带走到手的那四分之一国库?”
“隐姓埋名消失无踪?”
他死死盯着陆小凤,似笑非笑的脸又扭曲得仿佛像是地狱爬起来的恶鬼,眼神比初听到严立本这个名字时更冷:“这么好笑的故事,是谁告诉你的?当年我们……”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扭曲变形的脸,却又突然奇迹般恢复平静。
然后每个人就会看到一股鲜血如鲜花般忽然从他胸膛上绽开。
等到鲜花绽放过后,才能看见他胸膛上露出的一截剑尖。
他低着头,看着这截发亮的剑尖,仿佛显得很惊讶、很奇怪。
陆小凤几个脸色也是一变,一直端坐不动的西门吹雪更是忽如飞雪飘起,但因为距离关系,霍天青虽然轻功上头远不如他,却比他更先冲到窗前,正好将忽然从窗外一跃而入的一个如燕子般轻巧灵动、又如荷塘里头摇曳的荷花一般苗条动人的黑衣女子挡住。
西门吹雪与霍天青全无交情,他的剑势本不该为了霍天青莽莽撞撞的一挡而有所停顿。
但花满楼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没有用灵犀一指,只是和阿伍一般自然而然的,拉住他的衣袖。
西门吹雪的剑居然也就顿住了。
也许西门吹雪只是觉得对着一个背后伤人的女人出剑没意思方才停下的,花七童那一拉不过是凑巧而已,但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显然别具一番意义。
方才笼罩在西门吹雪剑尖之下的霍天青两人自然少不了瞩目,席面上虽然谄媚技能不佳却也一直曲意讨好着的马行空更是在不知不觉中露出一抹意味颇为深长的猥琐笑,连陆小凤都暂时顾不上倒地的和刺杀的,瞪圆了他那一双小凤眼:
西门这货真他奶奶的也忒偏心眼了!
难道自己认识他的时间不够长?交情不够深?
怎么七童一伸手利剑就回鞘,自己敢伸手却绝对是启动灵犀一指对阵西门剑法的节奏?
当然七童确实很有魅力很能让人不知不觉就沉静温和下来,可一个个的,阿伍也是,西门也是,明明都是自己先认识先交好的,怎么一遇上七童就显露出给自己的差别待遇了呢?
虽然自己也很愿意宠着护着七童不错……
陆小凤一边为花满楼又多一个人护着心满意足,一边为自己遭遇的不公平歧视待遇捶胸顿足,眼看着说不定又是一个像宫九一样将自己分割成“们”的种子就要种下,好在一直谈说风流的苏少卿忽然变得很给力。
他不只会谈天论地说南唐李后主风流轶事的举子苏少卿。
他还是峨眉派的少侠,独孤一鹤的高徒苏少英。
独孤一鹤据说就是和阎铁珊一起席卷了金鹏王朝各四分之一国库隐姓埋名的又一个人。
所以大总管霍天青或许能因为见着刺客是个女人就不愿动手。
作为西席和清客的苏少英,却一定要出剑。
未必要杀死这个女人,却一定要留下这个女人。
他的师尊已经在赶来阎府的途中。
——苏少英的剑或许不如西门吹雪的灵妙犀利,却也如落英纷飞,漂亮极了,也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