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续道:“那天她走我们那儿小门过了扭了下脚,倒是与下人聊了几句,却听说她认识的这周瑞家的,居然家里极为有钱,女婿还开了古董铺子,黛玉心下有些疑惑这一个在府内跑腿的人家哪来那么多本钱的,便让人去打听了下。没想到这外面说的可是难听了!”
凤姐奇道:“周瑞家的钱我倒也知道怎么来的,可这外面是怎么说的,我倒是没在意过……”
黛玉叹了口气,又道:“这外面说这周瑞家的在外面放着利钱呢!那利滚利的都是别人的血汗,这催债的手段可是阴损得狠了,难怪连周家的一个女婿都能被养得这么肥。链二嫂子,这放利钱可是损阴德的事,沾了这银子可是要断子绝孙的。而且这天子脚下,这事儿一翻出来,可不光是这奴才要倒霉,奴才仗得哪个主人的面子,必是要推个首恶出来顶嘴才能算完的!这些事儿我既然听说了,少不得要告诉你一声,链二嫂子心里也要拿个主意才是!”
凤姐听得是一声声冷汗直冒,原来这王夫人最近在引诱她带着周瑞家的一起去管放贷的事,她也没看出王夫人这般安排有什么不对的,原来是应在这儿了!原先自己觉得大家族放放贷有什么了不起的,却不知道这是断子绝孙的事儿;更兼目前也不在南边,现在天子脚下,看来在南边那一套是得收敛一番了……看来这林妹妹估计是知道了些什么,投桃报李,提点自己来了。
黛玉见凤姐似乎是听进去了,想了想又补了句:“链二嫂子若是和二表哥去东府,还是避讳些的好。上次有管事回话时提过,那东府有个下人,名字记不清了,成天在街上说三道四,闹得人尽皆知的,骂的话可难听了……”
黛玉也没说的很明白,相信王熙凤也能懂自己的意思……王熙凤倒是听懂了,她虽说前面关于例子钱的那部分话听进去了,但毕竟还是觉得林家行事过于谨慎些,遂一笑道:“一个下人,让他说去好了,能翻出什么大浪来?今日之事还是多谢林妹妹的一番金口玉言了!”
这宝玉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凤姐过来了就闹着要立刻出发,一时进了宁府,尤氏、秦氏以及一群姬妾都来迎接。尤氏秦氏与凤姐自是有一番女人间的话要说,这宝玉杵在这儿也是极不合适的了,于是便让宝玉去书房见见秦氏的弟弟秦钟。这宝玉见到一个含羞带怯,眉清目秀,举止风流的美男子,一时看得痴了起来,两人互相是看对眼了,亲亲密密地坐在了一起说话。宝玉犹觉不足,拉着秦钟进了里间,两人靠在一起坐在个小炕上耳鬓厮磨。这宝玉与秦钟都是不爱读书之人,却因找不到聊天话题,只得引到读书上去,宝玉发现秦钟也暂时停了学业,便撺掇着秦钟来贾家族学念书;秦钟正巧也想再见宝玉,这么两下一说,倒是直接成了。
这凤姐在宁府玩闹了一番,带着宝玉回府,却见到一个醉老头在那儿骂骂咧咧的。凤姐认出这是曾随着贾家祖上打过仗的焦大,贾蓉因着凤姐在,只得把焦大捆了走,没想到这焦大嘴里越发没把门地大喊道:“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众小厮听他说出这些没天日的话来,都吓死了,赶紧堵住他的嘴。
这凤姐听到这话,突然就想起了今日黛玉之言,估计说的就是这焦大了吧!这爬灰不知说的是谁,养小叔子的可不就是说的自己了吗?总不会是说李纨吧!看来以后的确得和宝玉避讳避讳了,不然这话要是传出去,可就太难听了!
等到回了荣府,却见周瑞家的过来,为她的女婿冷子兴的官司求上了凤姐。这一天三件事情,件件应验,凤姐也禁不住一阵感激,这黛玉的提点真是一针见血。
凤姐又想着,这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为何这种事却来求自己去做?自己已经知道了,这包揽诉讼可不是什么好事,闹出去是要下大牢的,难道这又是王夫人有心的设计?
其实这黛玉与凤姐都把王夫人高估了,这王夫人放贷是不假,却也没想到让凤姐顶缸一层,只是希望这钱沾了她的手,这大房好断子绝孙,让自己的宝玉占了便宜。她既然已经遣了周瑞家的去放贷,自是觉得这放利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哪里会清楚这高利贷引出的一桩桩后果?
而冷子兴之事,则是王夫人向来就怕麻烦。这种事她也不管,人人都去找凤姐,王夫人乐得吃斋念佛。要说这包揽诉讼之事王夫人也不是没有干过,那薛蟠在金陵犯的事找上了贾雨村,递的名贴里贾府就是王夫人给弄来的。
尽管如此,不知情的凤姐心中对王夫人的忌惮更加了三分,她想的还要更多些,这王夫人算计着让她们这一房断子绝孙,这可真是够阴险的,想来估计也不是第一次下手了,怪不得自己生完了大姐儿,那么多年都还没消息!今后这贾府配的药自己是再也不敢吃了,这周瑞家的事情也是不管了,先看看这几年身体是不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吧!
这周瑞家的原以为求一求凤姐就能成事,却没想到凤姐也不理她了。转而去求王夫人,王夫人还为前几天的事生气呢,直接就晾了她好几天才应的声。王夫人也不知道凤姐怎么的就不管这些事了,只好自己递了贾政的名贴把事情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