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天梁的性子急,又是个直肠子,所以,他不知道通天梁收了一笔钱财,还记着要抢白家的货物,而且,之前通天梁为了让他们都下狠心,还特意把货物的价值夸大,此刻被通天梁这么一骂,顶天梁心里也有了脾气,但他也不好当面顶撞,只好不作声。
通天梁以为顶天梁同意回去,却在临走时,才发现顶天梁带走了自己手下的兄弟,打算一个人单干。
如此一来,通天梁也没了好办法,只能骂骂咧咧的也留下,心里想着,等干完这次,托天梁、应天梁和顶天梁三人,无论如何都要除去。
没多时,白家的货队就已经走进了众匪埋伏的圈子,顶天梁当先一步跳出去,将队伍拦了下来,挥着把大刀耀武扬威。
“不好!我们中计了!”
正埋伏在队尾的托天梁听见了前面的喊杀声,正要带人冲下去,却见被他们伏击的粮车上面的麻袋被掀开,从里面都钻出了一些腰佩长刀的人,累计下来,竟然将近三百之数。
这些人显然是白家的部曲,皆身穿葛布劲装,腰配长刀,身材魁梧,几乎能以一抵二。
到此时,通天梁也知道自己中了计,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些瘦弱饿匪讨不了好,于是招来心腹,传下了两个口令。
顶天梁奋力的捅死一个对手,被旁边的人近身,他一看是通天梁的心腹,也就没多想,只听他说:“大当家传令,说中间那辆马车上坐着的人,便是那白大当家,若是能取得她的人头,足可换得五百两赏银!”
“五百两赏银?”顶天梁一听,顿时双眼放光,但还是有点不敢确定,追问道:“大当家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银钱?”
“当然是有人出了这个价来买她的人头。”
通天梁的心腹说完,便提着刀作势要杀过去,顶天梁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他大喝一声,召来十数个自己的心腹,对着中间那辆白纱飘飞的马车冲杀过去,在金钱的引诱下,这十数人战斗力倍增,竟然连连砍杀了白家数十部曲。
正在这时,背后忽闻喊杀声,顶天梁回头一看,不禁呆立当场。
原来,就在顶天梁奋力冲杀的时候,通天梁竟然带着自己的心腹开始撤离,显然是要将顶天梁留下来绊住白家部曲的追击。
然而,通天梁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支伏兵。
这支伏兵便是紫竹寨的精锐,由楚柔率领,按照楚宁的计划,埋伏青龙寨人多的这支人马,在楚宁看来,只要能将这支队伍击溃,余下的那支,将不足为虑。
楚柔不太懂这是什么道理,但此刻见青龙寨这临后撤的情形,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拔刀一挥,便带着紫竹寨的人马喊杀着冲下山去,一个照面就戳倒了大片。
已经逃出一段距离的通天梁回头一看,这竟然是紫竹寨的人,再看他们摆着整齐的竹枪阵,脚下踩着哀嚎不止的众匪,也没胆子回头救人,只好狠狠的咬了咬牙,打马跑得快逃。
余下的山贼见状,也跟着跑得飞快,唯有顶天梁和他的心腹倒霉,已经被白家的部曲团团围住,又亲眼见到紫竹寨这般冲杀,顿时被吓破了胆,三两下就被杀的杀,抓的抓。
又是一番追杀,楚柔回来一看,才知道,紫竹寨这番冲杀,竟然让青龙寨留下了百余死伤,但看着满地的哀鸿,却让楚柔手脚冰冷,有点不知该作何处理。
“不管死没死,全部补刀,头颅全都割下来,尸体都找个大坑埋上……”
白家的人部曲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很快便有人过来收拾战场,又给楚柔传讯说,大当家有请。
说起来,楚柔最近经常听见白大当家的名字,但这却是她第一次见到白夙。
此时的白夙正坐在马车里,挑开车窗上的白纱帘子,神情淡漠的看着周遭,明明身处血腥战场,却依然淡然端坐如高堂,直到楚柔走到马车旁,方才淡淡开口:“姑娘想必便是楚大寨主。”
“正是在下。”楚柔按耐住自己对这个名闻已久之人的好奇,拱手作礼道:“楚柔见过白大当家。”
白夙也不喧寒,直接道:“我听说,青龙寨的恶贼兵分两路,还要劳烦大寨主去查看一下其他恶贼躲在了哪处。”
楚柔也没多问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转身就招呼自己的人手,去寻托天梁了。
然而,她们却不知,那托天梁眼见阵势不对,早就已经带着人手逃走,路得比通天梁还要快。
通天梁一路逃窜,此刻他也不敢回青龙寨了,好在他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混久了心眼子也多,在别处藏了一些粮食,留给自己保命用。
怎料想,他还没能逃自己的第二个窝,就被托天梁带着人半路给埋伏了。
最重要的是,至今还没有被山匪海寇打劫过,而青龙寨竟想来当这只领头羊,想摘白家的桃子,要知道,这可是白家的货物,若是白家真的这么好欺负的话,县内另一股更大的山匪‘天王寨’早就吃干抹净了。
所以,楚宁当时只考虑了三秒钟不到的时间,当场便答应了白青夜,而白青夜代表白家送上的回报是一本白夙的名帖,和一封信。
楚柔后来知道后,大呼楚宁上了白家的当,而晴儿也在旁边帮腔,狮子大开口,道是白家至少要给一百贯才行,唯有霍蕴书轻笑不语。
次日的时候,楚柔带上孙兴何五二人,以及另外两个寨中壮汉,一起下山前往黄县县城。
东莱山恰好在蓬莱与黄县之间,而黄县身为县治,拥有过万的人口,楚宁一路行来,虽然也见到了不少乞丐流民,但比蓬莱这个贼窝还是要好上许多。
给守在城门的兵卫送了几个铜钱后,一行五人轻易便进得城来,让楚宁白担心了一场,她还以为会查什户书籍验薄册。
方才进城没多久,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内城的一切,便见前面街道上围着一群人,楚宁走近几步,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再凝神一瞧,却是那个在蓬莱城里与她合作过的说书先生,正在那里大声讲着:“却怎知,那宁家妹妹竟然在即将出嫁的当口,患上了牙疾……”
楚宁摇头失笑,转身便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孙兴何伍二人等人并不知楚宁此来所为何事,只得跟在后面转悠,未过多时,却听后面传来了一道呼喊:“宁姑娘、宁姑娘,请留步……”
回头一看,却是那说书先生急步追了上来,两个喧寒了一会儿,楚宁才知,这说书先生姓贾名沛,是黄县本地人,目前正领着几个同行,到处替白家打牙刷广告。
“不知宁姑娘此来此可是有何要事?”喧寒完毕后,贾沛满脸笑容,恭敬道:“小人久居此地,若是一些小事情,大抵是能给姑娘帮上些忙的。”
楚宁知道,这贾沛是尝到了甜头,所以才会才与她套近乎,当即笑着客气了一句,又与何伍交代了些事情,让何伍带着那两个壮汉先行离去,自己带着孙兴跟着贾沛找了处茶摊了下来。
“既然先生是本地人,我这还真有件事情要烦劳先生。”叫上三碗茶,坐下后,楚宁便直接说道:“还请先生替我讲讲这里的官风民情。”
贾沛一听,当即笑道:“原来姑娘是想知道这个,小人正好知道一些,就是不知准或不准……”
“准或不准都无妨碍,”楚宁道:“我也是初来贵地,权当作闲趣听听。”
“那小人便从却年的匪患说起。”贾沛慢声道:“大约是去年冬月初,海寇黑胡子带人上了岸,与天王寨联手,几乎抢遍了整个东莱郡。”
“其中,我黄县受害最深,连县城都几乎被攻破,当时负责抵御的县尉张大人,被贼寇抓住后,被绑在马后活活的拖死……概因此事,前县尊大人引咎辞官,新来的县尊王逸大人,于今年初夏方才到任。”
贾沛说完,又简要的将县府的官吏介绍了一番。比如县丞萧泽,是县里大户萧家的人长子;主薄姜柏数年前被人举了孝廉,但由于家势落魄,故只得了个主薄之位,现在是县里大户段氏的女婿。由于新的县尉尚未到位,所有事务皆由兵曹章铭负责,而这个章铭,也是萧家的女婿……
两人正说着,茶博士便托着木盘,端上了三碗茶过来,楚宁正觉得口喝,端起茶碗,尚未来得及入口,顿时便傻了眼——只见碗里黄黄的碎茶叶和着葱姜、橘梗等物什,被煮成了浓浓的一碗,简直让人不知如何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