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蕴书将这一些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最后在散场的时候,将这些人全部安排住进了寨子里的那间青瓦四合院里,又找了些破布烂被的出来,以作简单的安置,直到时近子夜,他才将这些琐事安排完毕,踏着一身夜色,来见楚宁。
此刻的楚宁,正低着头在写着什么,见得霍蕴书进来,她吹干墨迹,将纸笺装进了右手边的一只雕花奁。
那只雕花奁霍蕴书见过,与房间里的那面铜镜一般,都是前寨主夫人遗留下来的物什,十分精致,即便是现在已经十多年过去,拿去市面上,依然能够卖出个好价钱。
楚宁将纸笺装好,又给霍蕴书倒了一碗清水,两人相对而坐,问道:“霍叔可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已给他们安排他们歇息了,那三百下蹲起,着实让他们费了些体力,现在都已经睡着,鼾声四声。”霍蕴书忙进忙出,又累又渴,一口气便将整碗水喝了个干净,边给自己续第二碗,边道:“大当家那边,也安排了一些强壮的兄弟们负责守备粮食和夜巡。”
两人正说着,楚柔便端着大碗白米饭进来,显然也是忙来忙去饿狠了,丝毫不顾女儿家的形象,边走边大口往嘴里吃。
“晴儿呢?”楚宁问。
“晴儿正在门口,马上就到了。”楚柔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又把头埋进了碗里,风卷残云一般,便将一大碗白米饭吃了个精光。
楚柔吃完饭,正要去放碗,见晴儿已经抱着一累薄册进来,便将碗筷推到一边,起身去帮忙。
于是,整个紫竹寨,如今权责最高的四人,就这样围坐在一张破旧的四方木桌旁,在一盏旧油灯的照耀下,在一只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土碗的见证下,就着四碗清水,第一次展开有关紫竹寨发展的讨论。
“宁儿,你怎么会留下野狼寨那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楚柔的言行与她的脾气一般,风风火火,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这样一来,我们得浪费多少粮食养着他们?就你拉回来的那三车粮食,瞧着虽然多,但真吃起来,也不过是十天半月的事。”
霍蕴书也跟着说道:“长久这样下去的话,寨子里的旧人也会有想法。”
楚宁看着两人,想了想,道:“不过才六七十人,即便是他们把家人都接了过来,估计也不会超过两百口。以我们现在手上的资金来看,满打满算五百口人,半年的口粮完全不成问题。”
楚柔问道:“那你到底想将他们留下来做什么?就这么白养着?”
“当然不是。”楚宁反问道:“你觉得野狼寨这些人,跟我们紫竹寨的旧人比起来,如何?”
“比起紫竹寨的人而言,这些人更要凶很野蛮些,都是些打家劫舍见过血的。”楚柔还没想明白,霍蕴书已经开口道:“所以,宁儿是想……”
“对,之所以将他们留下来,就是这个原因。”楚宁道:“如果说紫竹寨的人,都像是只为温饱的羊,那么,他们就是想吃肉的狼。”
而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来,最需要的就是凶狠的狼,哪怕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他们反咬一口,但楚宁不得不冒这个险,否则的话,不但是她,连整个紫竹寨,迟早都会消逝于世界。
如今有了本钱,楚宁也就能多做安排,防范于未然,免得真被青龙寨杀上门来。
晴儿虽然年纪还很小,但实在是个勤快的姑娘,并且还很会精打细算,这一路行来,楚宁就听着她叨叨絮絮的把未来三个月的花销都已经计算出来,而如果按她的计算方法,这三百两银子,估计够全寨老少吃喝两年以上。
但很显然的是,这个年少姑娘的忧患意识,已经放到比两年更长远的未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并且每次在问完之后,就像个成年人似的发出一声长叹,再满脸可惜的说:“如果能够一直做下去该多好,每个月至少可以赚好几贯钱的利润,再加上剿丝的收入,足够寨子里所有人每顿都吃上饱饭了。”
说话间,又是一声叹息,再配上那幽幽的小眼神,简直让楚宁觉得,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已经成了一个天大的罪人。
“咳!咳!”
虽然牵马比推粮车要轻松许多,但楚宁的背上却背着一大捆被裁剪好的纸笺,十来斤的负重量,再加上这样翻山越岭的徒步,对于一个来自于都市的人而言,不论是心理还是身理上,都是超过负荷的,况且,上山比下山吃力太多,楚宁已经很努力的坚持,但要让她再开口说话,并兼顾替晴儿讲解一些商业知识,却也是力有不逮的事。
勉强的咳了两声,清清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嗓子,楚宁还是决定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但让她很意外的是,一直在后面帮忙推车的霍蕴书却接过了话头。
“晴儿,二当家自有她的考量,你莫要只看眼前利益。”
霍蕴书毕竟要见识得多些,且是由他亲自陪着楚宁去见白夙的,他有些明白楚宁的想法,但毕竟也只是一些。
在霍蕴书看来,楚宁之所以会卖掉这制刷手艺,主要原因还是出在猪鬃的来源上。
东莱山里从林迭起,虽然颇为广阔,但山猪并不像山蚕那般,满山遍野都是,只要出门就能摘采,即便他们不长期采用山猪鬃,而是自己投入人力和财力去大量的饲养,但最快的回利期也得在半年之后,以紫竹寨目前的情况,能不能熬得过这半年,都还是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