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完毕，江睿还是没有醒，孙杰一个拦腰横抱，把他送进了卧室休息。

罗溪寸步不离地陪在江睿身边，生怕，他再有个什么意外。

罗溪不敢想，如果，江睿出了什么事，那自己该怎么办？

客厅里，莫茹静静地陪在江恒身旁，一言不发，死一般的沉寂。

“伯母，你要哭就哭出来吧！”孙骁骁本来觉得她已经够悲催，够可怜的了，可是，相比失去丈夫和儿子的江伯母，她的痛苦，也不算什么了。

莫茹抿了抿嘴，半晌，终于开口说了句，“骁骁，你回去休息吧。你爸妈肯定很担心你。阿杰，拜托你送送她好吗？”

阿杰这个名字，是莫茹刚才听阿睿叫的。他和阿睿应该是好哥们吧。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来帮忙。

“好，伯母，那我送她回家了，您节哀顺变吧！”孙杰对江睿的妈妈，没来由地，有种敬佩之情。

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为别人着想，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孙骁骁跟着孙杰出了门。孙杰开了江睿的车，问孙骁骁家在哪里，可是，她却说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里？”孙杰怒了，不回家去哪儿？难不成开着车转一个晚上啊？要不是答应了江睿，他才懒得管这个女人的死活。

“你先收留我一晚好不好？”孙骁骁眨着迷蒙的双眼皮，委屈的泪花已经在酝酿，“我这样回家，我爸妈肯定会追问的。我想明天换套衣服再回去。”

孙杰扫了她一眼，她说得也对。穿成这个样子，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一看就像被劫—色了。

要是自己送她回家，没准还被他们家里人误会呢。

这么一想，孙杰决定还是带她回自己的公寓。虽然，他最讨厌的就是跟女人相处。

不过，孙骁骁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人，知道孙杰不爱说话，也不再主动搭讪，默默地跟着他回家。

来到公寓，孙杰给孙骁骁安排了上次罗溪住过的那间卧室，虽然，有些空旷，有些单调，但是，孙骁骁也没敢多说什么。

毕竟，住在他这里，人身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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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罗溪都没有睡着，她躺在江睿的身旁，辗转反侧，心里满是担忧。

虽然孙杰说江睿没什么事了，可是，罗溪总是不放心。

他没醒，罗溪的心就一直悬着。

出去看了看江妈，她木然地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而身旁的江爸，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妈！”罗溪走过去轻轻唤了几声，莫茹仿佛刚从冥想中回过神来，淡淡地笑了笑，“我没事，小溪，你去陪着阿睿吧。”

“妈，你真的没事吗？”罗溪有些不放心，江妈的表情很空洞，仿佛灵魂被人抽走了一般。

罗溪一直都知道，江爸江妈的感情很好。江爸这么突然一走，江妈肯定接受不了。恐怕，换了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妈，给我讲讲你和爸的故事好吗？”罗溪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她想替阿睿陪陪江妈。这个时候，她应该很需要人陪吧。

莫茹扯了扯嘴角，他们俩的故事吗？那可真的是很长的一本书。

回忆像是一片风筝，突然拉着她的思绪飞了好远。

“妈，你和爸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先追的你吗？”

沉思了半晌，莫茹抿了抿嘴，终于开口说，“我们俩认识的时候，我在上大学。那个时候，他只是社会上的小混混。有一次，我晚上一个人回家，路上遇到了坏人，是他救了我。从那之后，我就和他成了朋友。不过，只是朋友而已。他说他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无所事事的人。我跟他说，等他当了大老板，我就考虑和他交往。我当时只是为了拒绝他，才这么说的。没想到，等我毕业的时候，他真的成了大老板。”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罗溪想，故事没这么无起伏吧。

莫茹笑了笑，眼眸划过一丝亮光，“没有。我性子很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才不会因为他是大老板就嫁给他。当时，他拿着玫瑰花跟我表白，可是，我却把花扔掉了，还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他捡起花掉头走了，没过几天，我就听说，他有交往对象了。我当时就想啊，男人的话果然是不能信的，才这么几天，就变心了。

再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住院花了很多钱，我们家为了给我治病，不仅把房子卖了，而且还借了很多钱。有一天，他来医院看我，我说，只要你替我还钱，我就嫁给你。”

“然后他就答应了？”罗溪心里在想，江爸人可真好。

“没有，”莫茹勾了勾嘴角，眼眸里满是回忆的甜蜜，“他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答应呢？他当时骂了我一顿，然后，丢下一张存折走了。那张存折里面的钱，刚好够还我们家借的钱。我给他打了张欠条，寄了过去，我跟他说，就算还一辈子，我也会还清欠他的。

从那之后，我们有一年没见。我找了份工作，经常加班，周末也找些零活，我想，过不了几年，我就可以还清他的钱。只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我的老板。

我每星期都去办公室还一次钱，或者直接送到他家里，他也不推辞，说让我慢慢还吧。等到我还清钱的时候，他却突然跟我求婚了。”

“啊？”罗溪有些纳闷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茹接着说，“他后来说，他一直都喜欢我。第一次被拒绝，他还打算接着追我。其实，来医院的时候，他就打算求婚的。不过，我那句话太伤人了。所以，他才丢下存折跑了。后来我的工作就是他安排的。他一直在等我喜欢上他，然后，再求婚。”

听完江爸江妈的故事，罗溪的眼睛有些酸涩，没想到，喜欢一个人，可以为她做这么多事。

江爸对江妈，果然是很痴情。

而且是一辈子的痴情。

“妈，爸对你真的好好啊！”

“是啊！”莫茹点了点头，“阿恒他对我真的很好，从没有让我受过委屈。我欠他的太多了。这辈子是还不了了，也许，下辈子吧。”

“妈，你不要乱想，你还有我和阿睿呢，你不要丢下我们。”罗溪从莫茹的话里听出了些轻生的含义，可是，江爸刚去了，要是，江妈再跟着去，阿睿怎么受得了这个打击？

莫茹安抚地拍了拍罗溪的头，“傻丫头，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明天我会让他下葬，但是，今晚，我想陪着他。”既然阿恒让我好好地活着，那，我就好好地活着。

夜，很静，可是，莫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往事如风般肆意地在脑海里吹，吹得心头一片荒凉。

罗溪进卧室陪着阿睿了，客厅的灯还亮着，橘黄色的光照在江恒的脸上，无端地多了一股祥和的气息。

莫茹摸了摸江恒的脸，轻轻哼起了他最喜欢听的一首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

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也许，时光流逝，岁月无痕，可是，美好的往事，一一在眼前，曾经，阿恒说，最喜欢听她唱这首歌，现在，莫茹最后再为他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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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豪华别墅，地下室……

Cathy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问身旁的Dr。Wu，“他还有救吗？”

Dr。Wu皱着眉头，神色严肃地说，“他胸部挨了两枪，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恐怕……”，

Cathy把目光移向他，声音带了些祈求，“吴叔叔，拜托你，救救他好不好？”

Dr。Wu从小看着Cathy长大，对她的请求从来都拒绝不了，“好，我试试吧。不过，Cathy，这个人和你无亲无故的，你真要救他吗？要是你爸知道了……”

“吴叔叔，你会替我保密的吧？”Cathy蹭过去，晃了晃Dr。Wu的胳膊，“吴叔叔，你最疼Cathy了。”

“好好好，我保密。”Dr。Wu捏了捏她的脸，露出一副和蔼的笑容。这个小丫头，看来真的长大了。小心思都有了。

Cathy看了看床上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艾西，本姑娘不惜背着老爸的命令偷偷救你，等你醒来，你可要知恩图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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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睿醒来的时候，四周都是冰冷的气息，额头满是汗珠。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

“阿睿！”罗溪凑到眼前，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江睿摸了摸罗溪的脸，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不疼。”

想到昨夜去世的老爸，生死不明的大哥，巨大的悲痛瞬间袭来，江睿心口一阵难受，眼前突然一阵迷蒙的水珠，话梗在咽喉里，再也说不出了。

“阿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吧。”罗溪想抱抱江睿，可是，又怕压到他的伤口。于是，只好，抱着他没受伤的胳膊摇了摇。

江睿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紧紧抱住了罗溪，虽然伤口疼，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想放开，仿佛，罗溪就是一颗救命稻草般，一松开，就会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小溪，我现在只有妈和你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罗溪轻轻拍了拍江睿的背，温柔的话语渗入他的心扉，“我不离开，我一辈子都不离开，而且，我们还有萌萌呢。我们一家人要好好地在一起。”

罗溪安抚了好一会，让江睿去洗个澡，自己则去另一间卧室看了看萌宝。

萌宝已经醒了，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到罗溪进来，便从床上爬过来，亲热地喊了句，“妈咪！”

罗溪抱起萌宝，在她脸上亲了亲，现在，也只有这家伙比较欢实。其他人，都是愁云密布呢。

不过，江妈素来最喜欢的就是萌宝，罗溪想着，抱她去哄哄江妈，也许，江妈心情能好点。

昨晚，罗溪本来想让江妈回卧室去睡，可是，江妈一刻也不想离开江爸。后来，罗溪也不好勉强，索性，就由着江妈在客厅里呆了一宿。

来到客厅的时候，江妈抱着江爸睡着了，或者说，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休息。

罗溪不忍心叫醒江妈，萌宝却奶声奶气地喊了句，“奶奶！爷爷！”

听到萌宝的声音，莫茹这才睁开了眼眸，悲哀的神色浮上一丝暖意，“萌萌，过来给奶奶抱抱！”

罗溪凑过去，把萌萌递给了莫茹。莫茹亲了亲萌萌的脸，然后，盯着沙发上睡着的人说，“阿恒，萌萌来看你了。”

萌宝的眼睛咕噜噜地盯着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爷爷，小粉手蹭过去摸了摸爷爷的脸，“爷爷！”

爷爷没有反应，萌宝接着喊了好几声，还是没有反应。

爷爷为什么不说话了，也不睁开眼睛了。萌宝着急地哭了起来，“爷爷，妈咪，爷爷！”

罗溪知道，萌宝是在问，爷爷怎么了？

莫茹把萌宝往怀里带了带，轻声哄道，“萌萌乖，不哭了，爷爷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莫茹突然抬起头，看向窗户外的蓝天，“爷爷他说，他最喜欢萌萌了。”

萌宝依旧哭得撕心裂肺，罗溪从莫茹怀中接过她，哄了半天，这才不哭了。只是，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上面还挂着泪珠，看起来甚是可怜。

从浴室洗漱出来，看到沙发上没有气息的男人，顿时，江睿的心情又跌落到了谷底。

“阿睿，我们等会就去殡仪馆吧。我想让你爸早点入土为安。”没有等江睿开口，莫茹先说话了。

“好！”江睿应了一声，很快联系了殡仪馆的负责人。

没多久，一家人换上黑色衣服，一起去了殡仪馆。

莫茹给江恒的两个兄弟分别打了电话，也告知了他的几个铁哥们，其他的人，也就算了。他们问江恒的死因，莫茹说，车祸。不管他们信与不信，莫茹只能这么说。

在莫城，江恒的朋友很多，敌人也不少。而这场葬礼，莫茹只想安安静静，简简单单地送走他。

他的死因，或者什么报仇的话，莫茹，一概不想提了。

不过，葬礼，依旧还是来了很多人。

江恒的两个兄弟，江镰和江安一接到电话立马就赶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们的老婆孩子。

听到大伯父去世的消息，江书很震惊。大伯父身强体壮的，怎么会突然去世呢？

看到一脸伤痛却又佯装无碍的江睿，江书心里有些哽咽，很想开口安慰一声，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江睿微微扯出一丝笑意，示意自己没事。

紧接着，江恒的三个死党，魏龙，钱大志，孙耀武带着他们的老婆，孩子都来了。

再后来，以韩木为代表的青龙帮全数来了，浩浩荡荡几百人。

王海和刘雯也来了，他们是罗溪通知的，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请了假赶过来。那天婚礼进行到一半，司仪就宣布仪式结束了，说是新郎新娘有事先走了，让大家自便，继续喝酒，或者离开都可以。刘雯有些讶异和不解，后来，听罗妈罗爸说，罗溪和江睿去度蜜月了，她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就听罗溪说，江睿的爸爸去世了。

刘雯和王海问罗溪怎么回事，罗溪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说，出了一场车祸。既然江妈这么说，罗溪也只能这么说了。

孙骁骁是和孙杰一起来的，她穿着宽大的黑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这都是孙杰的衣服，也是孙骁骁死缠烂打要来的。

孙杰深深地觉得，女人真的很麻烦。

孙耀武和妻子吴云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了，冷不丁地看见她和一个男人一起，心里有些讶异，而且，更诧异的是，那个男人还不是江书。

“骁骁，他是谁？”孙耀武凑过去把孙骁骁从孙杰身边拉了过来。孙骁骁委屈地努了努嘴，“他是我朋友。爸，你干嘛呀？”

孙耀武打量了孙杰一圈，觉得他长得还可以，就是，面色太冷，不喜气。

孙杰素来不擅长社交，见孙耀武这么打量自己，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于是，转身走开了。

看见孙杰一言不发地离开，孙耀武登时有些不乐意，“这臭小子，对长辈怎么这么没有礼貌？骁骁，你都交的什么朋友啊？”

孙骁骁瞪了一眼老爸，心里很鄙视他：是你先打量人家，把人家吓跑了好不好？还说人家没有礼貌？

吴云扯了扯孙耀武的袖子，生怕他这臭脾气惹出什么事。毕竟，这是别人的葬礼。骁骁的事情，还是等葬礼结束之后再说。

葬礼在安详的气氛中进行，所有的人都在心中默哀，悼念亡灵。

昨夜的一幕幕，在江睿眼前如放电影一般慢镜头回放，倒带。内疚和自责一遍遍地鞭笞他的心，好似要让它碎成一片一片，然后，整个人倒地不起。

可是，江睿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

因为，老妈，罗溪，还有萌萌，他们需要自己。

莫茹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下葬，入殓，然后在早就买好的那块地立了碑。整个过程，她没有流一滴眼泪。虽然，她很想哭，很想嚎啕大哭，很想让江恒活过来，可是，眼泪已经干涩了，江恒也活不过来了。

莫茹心想，其实，自己是幸福的，因为，就算阿恒死了，他给自己留了很多美好的回忆，而且，他们还有儿子和儿媳妇，还有可爱的孙女。

+++

莫城某豪华别墅，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半躺在游泳池边的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爹地！”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裙，戴着墨镜的女人，朝着游泳池翩翩然走了过来。

中年男人笑着应了一声，等她走近了，才问道，“Cathy，你去哪了？”

Cathy拿掉墨镜，甩了甩飘逸的波浪卷，“爹地，我去参加一场葬礼。”

“江恒的葬礼？”中年男人从躺椅上坐起身子，把Cathy扯到身边坐下，“宝贝，你去他葬礼做什么？”

“我去看姐姐呀，她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Cathy说完，面露祈求地看向中年男人，“爹地，我们早点把姐姐接回来吧！”

“嗯！快了！”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宠溺地捏了捏Cathy的脸，“等你姐姐回来，你可要好好跟她相处，不许欺负姐姐。”

Cathy摇了摇中年男人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爹地最好了。”

中年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用手弹了下Cathy的额头，“你呀，就知道给我惹事。”

“爹地，要是我不惹事来莫城的话，我们就不知道姐姐也在莫城了，所以啊，找到姐姐，我的功劳最大，”Cathy说完瞥了老爸一眼，担忧地说，“不过，姐姐已经和那个江督察结婚了，你说，她会跟我们走吗？”

中年男人脸上浮起一抹愁绪，顿了顿，坚定地说，“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