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李贤的一声呼唤,惊醒了众人。宋玉骇然一跳,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伸手自案下去握住上官婉儿的手,手心传来湿热,原来婉儿是在害怕惊惧。
宋玉趁李治收回目光之时,侧了侧身子,在她耳畔低语道:“别怕,有我在。”手中微微传来反握之力,宋玉打定了主意要是李贤敢开口,必要与之争到底不可。
在众人都清醒过来的档口,李治却忽然哂然一笑,像没听到李贤呼唤般,转目投向了李显问道:“显儿最近都在做什么啊?”
宋玉暗自松了口气,忽又察觉到李治似乎知道李贤想提什么,她双眸闪烁不定的投在老爹身上,隐隐感到他是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
李显身子一紧,想不到父亲会在这时问及自己,偷瞄了一眼脸色渐变的李贤,这才答道:“也没做什么,最近我在看书。”
“哟?看书?这可真是难得。”不单李治觉得诧异,就连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般。
“恩,儿臣最近在研读二哥所注释的后汉书呢。”李显见大家都对自己惊疑,不仅没感到生气,反是得意地大声说道。
“那你跟咱们讲讲,你都读懂什么了?”李治饶有兴趣的追问着。
李显飞快的瞄了眼韦如芳,在她以眼神示意下,整襟端坐,侃侃而言道:“儿臣看了《后汉书》,真的是晦涩难懂,二哥能将它注释出来,可见二哥学识才华冠绝天下。不过这前朝历史之事,相去几百年,儿臣以为,我们这些后人,读史虽可明鉴,然史书却不应尽信,而当结合实际,吸取古人的经验教训才是读史的根本目的。对一些人事,除非回到以前才能知道真相嘛,但对于他们的评价,应当秉承客观公正,保持中庸之道才是。《后汉书》正因晦涩难懂,所以用字精简,注这书就不知道二哥那帮臣属有没有带入个人情绪哩?”
李显言罢,得意非凡的扫过一众惊讶的兄弟姐妹,他是当真弃了香囊,日日都在读李贤注释的《后汉书》。眼下看了众人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听韦如芳的建议没有错,这下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李治嘎然半晌,惊醒过来,拍案道:“好!说得好!显儿,下回你母亲问你,你也这般答她,她定是为你高兴地很。”
“是!儿臣知道,儿臣一直都有在读书,儿臣现在知道努力奋发向上,要跟二哥和父亲、母亲一样,为咱们大唐盛世江山贡献一份力量!”李显洋洋得意,语气愈发慷慨激昂,惹得李治是心头大喜过望。
“显哥哥这话定是韦姐姐教的。”宋玉听着,歪下头去对上官婉儿悄声说道。
上官婉儿点头赞同,掩嘴偷笑道:“这样也好,显哥哥总算有个人可以盯着他哩。”
宋玉咧嘴一笑,忽然促狭道:“你怎么不盯盯我呢?我也想为这盛世江山出把力啊。”
“去!”宋玉的呼吸直喷洒在脸上,令上官婉儿面颊一红,用手肘暗暗撞了她一记,啐口道:“你这般厉害了,还需要人盯着你么?”
“那当然,我不就是被你盯出来的么?”宋玉贼贼笑着,复又握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拉。虽说是暗地里,可仍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上官婉儿大窘,与之僵持了几下,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了,心底却为此倍感开心。
李贤听罢李显的回答,面色瞬息数变,焉能听不出来三弟对自己的不能苟同,可他自持风度,却也不便与兄弟冲突,全当了他一时兴起,忍住稳坐。
这时王邦国进来禀告明崇俨来问诊,众人这才让撤了席,等着明崇俨诊治过后言说无恙,这才都放下心来。
“行了行了,天色也不晚了,仔细夜间风凉,你们都回去了吧。”李治与儿女聊了一整个下午,此刻倒也觉得疲累,便挥手让众人告退。
宋玉想着反正中宫离得近,何况她也不想婉儿那么早就去尚服局做嫁衣,便留了下来,要婉儿靠在斜塌里休息。
李治倒没强求什么,和明崇俨在上头自说着闲话。
上官婉儿小憩片刻,查探天色果然已晚,念着还得去尚服局,于是拉宋玉回去。宋玉知她心思,苦于不能拆穿,本想拖得一时算一时,眼下也知拖不得,便极不情愿的点头答应。
两人才起身告退,明崇俨也告退随出。宋玉看眼风采翩翩的明崇俨,越发觉得这算命先生神得很,随口笑问道:“明大夫一指定天机,就不知有没有算过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