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崇抱起她,那柔软的小身体,勾起了他心头的隐痛。
“那是你舅母!”
“哦,她怎么了?”
囡囡又问。
云崇顿了顿,却转了话题:“没怎么!嗯,你叫云歌儿是吧!”
“嗯!”
“待会儿,舅舅让人送个见面礼过来。囡囡告诉舅舅,你喜欢什么?”
云歌儿侧着头,笑眯眯:
“什么都是可以要吗?”
云崇学他歪着脑袋:
“只要三舅给得起的!”
对这孩子的喜爱之情,一点一点强烈起来——可六年前,他也曾反对云沁生下她过。
“那我想要三舅教我轻功,我听娘亲说,三舅的轻功独步武林。那是三舅母亲的绝学,传子不传媳。”
云崇一楞,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个温温无害的三妹,露出了深思之色。
云沁回以无辜的一笑,以前,她和囡囡说过这事,说云家堡有个三舅,三舅的轻功最最好,她居然全记下了——这孩子啊,很少向人要东西,一旦开口要,要的绝对是稀罕物,这回三哥是算上了贼船了。
“好不好?好不好?”
一脸期待的云歌儿摇着云崇的手臂:
“三舅舅,君子重诺,你是君子,一诺千金重,不可以像囡囡一样耍赖哦!小孩子可以耍耍小赖皮,大人不可以的……那会很羞羞脸,很叫人瞧不起的。”
啧,好一付伶牙利齿呢!
居然给他戴起了高帽子,玩起了激将法!
云崇笑了起来,好奇的问:
“怎么,云歌儿学过功夫么?”
“嗯。”
“谁教的?”
“这个啊?”
云歌儿黑眼珠骨碌碌一转,嘻嘻笑:“你问娘亲啊……好不好……我想学轻功!”
把问题踢开之后,又撒起娇来。
这家伙啊,真是机灵,而且不怕生,听说已经将祖母收服了。
云崇不由一叹,冲浅浅笑的云沁瞅了瞅,意思是说你女儿啊,真能敲竹杠,头则二话没说的点了下去:
“好,有空,舅舅有教你!”
云歌儿以一声尖叫表示了欢喜,然后毫不吝啬的给了一个吻:
“三舅真好三舅真好!娘样说的没错,三舅是是最好的。”
从没有被这么小的娃娃亲过,云崇这个大男人,脸上一阵发辣,然后是笑,眼里浮现出浓浓的怜惜之意。
边上,云沁看的明白,这孩子轻易就掳获了三哥的心,她微笑了一个,将囡囡抱过来放到地上:
“去玩吧……娘亲要和舅舅说话……”
“好嘞,我去打雀儿玩,刚刚我发现竹林里有好多雀儿!我去拿弹弓……”
一溜烟,跑没了影,清袖忙追过去。
没了孩子的吵闹,这被竹林包围着的园子显得有些冷清——照看孩子是一件累人的事,但一个孩子,能令生活增加不少色彩,光听听那明灿灿的笑声,便是一种幸福。
看着那云歌儿渐渐远去的身影,云崇嘘了一口气,回头说道:
“云歌儿真可爱,七妹要是真打算嫁去秦家,不如把云歌儿过继给我吧……我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着……”
“……”
以为听错,回过头来对上三哥那认真的眼神,她才明白三哥还真动了那份心——她懂的,三哥这是故意维护她。
她的目光自身后那两个侍卫脸上一掠而过,笑着道:
“才不,三哥要是喜欢孩子的话,自己可以生一个出来玩玩吧,我的女儿,怎么可能让给别人去养?最艰苦的五年都这么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我面对不了的!”
“你不宜将云歌儿一起带去秦家……”
云崇提醒,眼神也有意无意的往侍卫脸上瞟了几眼。
在他看来,这番里,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父亲的铁令已经下了,虽然他曾反对过,可父亲一意孤行,他也是爱莫能助,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解决一些后顾之忧。
“三哥,我在哪,囡囡在哪,在她未成年之前,她是我的一切,我则是她的一切。今天,我让春姑姑把请你过来,可不是打算将囡囡过继给你,而是想叙叙旧,顺便有点事想请教一下,怎样,是进燕楼说话,还是去外头走走……”
说到这里一顿,对那两个侍卫不耐烦的叫起来:
“你们,都散了,云家堡的守卫,固若金汤的,我能跑得了么?再说,我若想跑,就不会回来。都下去,别扰了我与三公子兄妹叙旧……”
那两侍卫你看我我看你,被云沁身上那份威利之色所震摄,只好退下。
云崇定定的看了一眼,六年不见,面前的妹子不再是以前那个“弱小”的七妹,她变的非常有自己的主见,敢和大夫人对抗,敢喝令父亲的堡卫,这不是她已经长大了的原故吧,而是她不再装了?
对,以前,他总觉得她的那些“软弱”有点奇怪,明明不害怕任何事,有时,却常常示弱,寻找保护。
这便给了外人一种假相:七小姐是无害而可欺的。
他小的时候,常常护她,直到六年前,她与云家堡绝裂时,他才发现,自己所认得的七妹,是一个大智若愚,善于藏拙的女子。个性极为的强烈。
如今,她身上这种气势,会在斥人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是这么的不同凡响。
他微一笑,指指前面,点头:
“去走走。那边去坐坐!”
“好!”
二人并列而行,沿着石子小径,往竹林外的假山行去,那边,有座精致的竹亭子,二个人进到亭内,云崇的侍卫小浒在附近侍立着。
在云家堡,云崇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自小,兄弟姐妹们,受了嫡母的指使,一个个不会和云沁玩,云崇会。
可能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他比较照顾她,秦逍不在的时候,这位兄长是她的庇护神。.
那时,三哥,很受父亲疼爱,因为冰夫人,而爱乌及乌。
云崇的母亲姓李,名冰,在云家堡,被称之为冰心夫人。
冰心夫人出身一个江湖帮派,据说,是被灭了满门,父亲正好路过,救了她,后来还替她报了杀父之仇。
这种英雄救美的老戏码,如果那位英雄不是老头子的话,多半会是一个以身相许的结果收场,再加上,那李冰生的像父亲那个旧情人,收入房里,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据说,冰姬侍人后,曾一度很得堡主看重,不仅仅因为那份神似的容貌,更因为这位夫人的冰雪聪明、善解人意。
这是父亲纳的第一个妾室,盛宠长达三年,终年寝于冰心楼,那与大夫人而言,得是怎么一种刺激。
可惜,第一年生下了三哥云崇,第二年流产,第三年足月待产时跌了一跤,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呜呼而亡。
父亲怕嫡母自己生养了两个儿子,会亏待了三儿子,便将这个儿子交托给祖母教养。
祖母很疼三哥,从来不敢怠待三哥的学业,常常亲自过问,所以三哥的人品和学识涵养,皆远远比大哥二哥优秀。
十八年前,当云沁初回云家堡,第一次被排挤,第一次看到三哥跳出来护她,她就知道,这是一个不一般的少年。
云崇今年二十五,比云沁年长四岁,小的时候,他是老太太面前最得宠的孙子,而云沁则是最招老太太喜欢的孙女,所以,他们的关系比任何其他兄弟姐妹更为亲近一些。
六年前母亲之所以会成功的将她放出云家堡,三哥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坐定,云崇问,心怀疑惑。
这丫头,神秘失踪了六年,这六年,除起初那一两个月,云家堡知道她的动向之外,后来,整个儿就人间蒸发,父亲曾出动大批人马去找,就是找不着。
说起来,这事儿,真是奇怪:她竟然能从云家堡的情报网内脱离出去。
是有人帮了她?
要不然,她怎有那么大的能耐。
或许是秦家人,否则,这番里,她怎么没强烈反对嫁去秦家了?
想想又觉得不对。
反正,他是弄不明白她怀的是什么心思。
面前,云沁的站姿极为的端庄,笑容也温雅,侃侃然道:
“听说三哥现在担着云家堡堡卫营的副总领一职,云家堡三千堡卫,其中一千直接听命于你,云城内三十六家总铺,有八家归你总理大权,看得出父亲对你很看重……”
一个人的谈吐,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内涵。
才华这东西,不是别人说你有你便有的——智慧的人,说出来的话,不需要长篇阔论,就能震惊四座。
此刻,云崇的眼底露出了震惊之色,他不得不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去看待这个妹子——
“咦,七妹不是困顿于林野之间么,终日风餐露宿,为柴米油柴而犯愁,怎么消息来路这么灵通?”
云崇轻咦一声,而后不动声色的笑起来,抱胸,倚着柱子,脸上皆是打量之色。
云沁挑挑那弯弯的眉,也笑,她的三哥,也是人中骄子,你若不露半点痕迹,他或无从探听,你若露了一点口风,他马上就能举一反三,把你的底查出,把你的人看透。
当然,这指的是一般人,想要看透她,那还是有些困难的。
“三哥先别问这是如何得来消息的可好,那些事,以后,七妹一一相告。七妹这番既然回来了,该让三哥知道的,自会全全让三哥知道。”
云崇目光一闪,听出了一份发自于内心的傲气,这丫头,哪是因为被生活所迫过不下去了才回的家,她这分明就是别有所图的,亏得家里那几个女人那么贱踏她,她都能忍下,突然,他觉得,不久的将来,云家堡得大变风云。
“好!”
他爽快应声:“七妹依旧当三哥是哥哥,七妹有什么要三哥帮忙的,三哥自当帮到底!”
“多谢三哥!三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疼我!对了,还得谢谢三哥,六年前那么帮七妹逃出去。大恩不敢言谢,日后用得着七妹的地方,七妹自当为您效全马之劳……”
说着,若男子一般,抱拳抱了一个揖——
一身闺阁女儿装,名门千金小姐行如此礼节,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卫道士若见了,必拂袖而斥;云崇看在眼,眼底的笑,更为浓烈,忽然对她这六年的行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恨不得马上知道了去,啧啧道:
“行了行了,别客套了,生份了不是……七妹,这些年,找你不着,莫不是装男子去了?瞧瞧,那拳头抱的多麻利……”
云沁笑而不答,坐下。
他也不逼,只道:“说吧说吧,究竟何事?”
“好,那我便说了!我想请七哥安排一下,让我见见六年前那些将我从秦山关救下来的堡卫!”
这是云沁回云家堡的主要目的之一。
她曾在暗处查过这些堡卫的行踪,不知怎么就是查不出来。
据说是被派遣在外办事,可直觉告诉她:这当中有问题。
而且,问题不是一般的大。
那些人行踪成迷,和六年有秦山关屠村案绝对脱不了干系——想要弄明白那个案子,就得从这条线索上挖掘下去。
待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