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在偏殿一副山水画后面,丹蝶伸手一按墙面的其中一处,墙砖向内凹陷,暗门开启。
昏暗的长廊,窄小得只能容下一人通过。
丹蝶从袖中拿出一颗夜明珠照亮前方的路,一边低声向连媚解释道:“穿过长廊,便是地牢。地牢建造多年,死在里面的人多不胜数,娘娘或许会不适应。”
等进去后,连媚被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熏得要晕过去,终于明白了丹蝶所说的“不适应”究竟是什么。
地牢的两边是一个个隔开的牢笼,血迹斑斑,最外面的墙壁上悬挂着满满的刑具,上面泛着黑,显然不知道是被多少人的血迹侵染过,才会透出这般诡异的黑亮来。
连媚脸色发白,浑浑噩噩地走到最深处,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躺在石床上,御医正守候在旁边,几乎可以确定这人便是连恒。
她几步上前,看清连恒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血肉模糊,不由捂着嘴哭了出来:“爹,爹……”
御医在一旁尽职地禀报道:“回娘娘,丞相大人受伤太重,尤其骨头断裂,内腑受创,卑职也无力乏天。”
连媚悲从心来,没想到短短几天,连恒就被重伤,命不久矣。明明她离开丞相府去皇宫的时候,连恒还是好好的。
她心里恨着林漓澈,将连恒伤至如此。
擦干眼泪,连媚摆摆手,御医便识趣地离开了。
她跪在床边,无助地看着连恒,直到连恒慢慢睁开了眼,虚弱地唤了一声:“媚儿……”
“爹——”连媚用帕子小心拭去连恒嘴边的血迹,勉强笑道:“爹不用担心,我这就救你出去,让御医救你。”
连恒想要摇头,却发现力不从心,深深看着这个他唯一余下的女儿,双目含泪:“是爹对不住你们两姊妹,到底还是连累了你们。”
连滟死了,连媚也深陷皇宫,都是他以前造的孽,尽数报复在自己两个女儿身上:“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头了,我最舍不得的便是你娘亲,还有你。”
“不会的,爹,我会让人找到最好的药材来治好你。”连媚红了眼圈,想要握住连恒的手,却害怕弄疼他,迟迟不敢动。
“我的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在皇宫里不要相信任何人。”连恒喘着气,恨不得把所有的话都告诉连媚,只是他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虚弱,怕是快要走到头了,被迫长话短说:“密旨藏在一个谁都不会发现的地方,只有它还在连家人的手上,谁都不能动你。”
连媚没想到,密旨居然真的在连恒手上。却见他说完,对着自己眨巴了两下眼,心里一惊,嘴上答应道:“爹,我都记住了。”
“尽快逃离皇宫,逃得远远的,圣人不是……病……”连恒喘着粗气,脸颊发青,双唇一张一合,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隐没在唇齿间再无声息。
连媚闭上眼,任由泪珠滚落脸颊,伸出手慢慢覆上连恒瞪大的双眼:“爹,你放心去吧,娘亲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连恒的双眼慢慢被合上,连媚放声大哭一场,直到双眼红肿,喉咙嘶哑,这才慢慢止住了。
发泄了一通,她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
连恒最后的话似是想告诉自己,圣人得的不是病,那就是有人对他下手了?
林漓澈狼狈逃离,圣人病重,最后得益的——
只有轩辕辰!
连媚心里有些动摇,毕竟这位大皇子平日只爱风雅之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常年躲在宫殿里养病,很少出来露面,瞧着就不像是个有野心的。
但是轩辕辰将一切运筹帷幄,是她亲眼目睹的。
只要大皇子想要,估计一切都会依照他所想的,一点点落入他的掌心之中。
失去了林漓澈这个绊脚石,轩辕辰要问鼎那把龙椅,简直易如反掌!
思及此,连媚整个心都乱了,她觉得自己需要离开皇宫,好好冷静一下。
瞥见不知何时守在牢外的丹蝶,连媚道:“我想要亲自护送父亲的尸身回家,好好安葬。”
丹蝶很快送来一副上好的紫檀棺木,以及一身干净整齐的衣袍。显然,轩辕辰是默许了她的要求。
连媚亲手替连恒换了一身新衣,眼看着他被侍卫抬进棺木,慢慢合上盖子,再也看不见面容,不由又红了眼圈。
她用披肩遮住半边脸,扶着棺木,满脸忧伤。
自己踏进宫门,从来没想到有一天离开,居然是因为连恒的死。
连媚不经意间瞥见宫门前一道玄衣身影,正是等候多时的轩辕辰。
他不避讳着护送的御林军,从容地抓住了连媚的柔荑,温和地道:“母后,我在宫里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