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笑了笑:“别紧张,大夫刚才给开了针镇静剂,怕她晚上睡不着。”
镇静剂在医院向来管的很严格,普通病人,达不到严重程度,大夫压根不敢开这个医嘱,这回人家主动上门给打,霍皙正难受着呢,一听,赶紧伸手配合。
镇静剂扎完,霍皙开始打呵欠,护士跟陶蓓蓓说:“家属来一下,大夫要跟你们交代一下回去以后的看护事项。”
武杨在人家医院楼梯抽烟,让护士发现,给撵外头去了,于是,只剩下陶蓓蓓跟出去。
门前脚关上,后脚就从医院走廊慢悠悠拐出来一人,进了霍皙的病房。
霍皙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依稀觉着有人进来,她以为是陶蓓蓓,眼睛睁开一道缝,看见个男人影子。
沈斯亮用脚勾着床边的椅子,坐下来,和她对视。
他穿着军装,霍皙想跟他说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穿这身衣裳最好看,可她实在太困了,眼睛睁着,嘴怎么也张不开。
沈斯亮看着她,那张巴掌大的脸,让人给打的花花绿绿的,偏偏那一双眼睛倔强瞪着他,好像他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似的。
他转过头,跟她说:“别看我,不是我打的你。”
霍皙还看。
沈斯亮弯腰离她近了点,低低询问:“疼啊?”
霍皙闭上眼,一歪头,睡着了。
沈斯亮慢条斯理的伸手给她擦眼泪,肯定是疼,要不,她也不能哭,擦完,他把手随意搁到袖子上抹了抹。又去摸她放在被窝里的手,她那双手,看着瘦,但是攥在手心儿里,软软的。
他捂着她的手,半晌,才轻轻放到嘴边,亲了亲。
两片嘴唇蹭着她细腻的手背,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亲完,沈斯亮讪讪的。
毕竟乘人之危,总感觉自己有点心亏。
他来医院,钻进人家大夫办公室,让大夫给她开镇静剂,人家大夫不给开,问他,你是病人什么人啊?沈斯亮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是她家属啊。大夫警觉,问他什么家属?刚才她送来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你?
沈斯亮扯起谎来跟说故事似的。
我是她老公,这不知道媳妇出事儿以后刚从部队回来,不瞒您说,我媳妇以前有抑郁症,我怕她挨了一回打受刺激,回头想不开再跳楼,万一您说她要跳下去,医院多晦气啊,影响也不好,您就给她开一支,让她睡个好觉,明天我们就出院了。
大夫将信将疑。
沈斯亮厚脸皮,抖落着自己衣裳给人家看。
您看看,我好歹也是一人民解放/军,这点信誉还是有的,我真是她家属,那是我亲媳妇儿。
他说的真挚,信誓旦旦,大夫瞅了瞅他的肩章,斟酌着想了想,最后大笔一挥,让护士给打了针。
沈斯亮知道,霍皙这辈子最怕两件事,一是怕吃不饱,二是怕睡不好。
他懂她,来了医院,站在病房门口,看她直勾勾瞅着天花板的眼神就知道,她疼得慌,疼的睡不着觉。
以前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她一饿着,人就没精神,睡不好,脾气就暴躁,偏偏沈斯亮又是个不爱睡懒觉的,在学校每天六点起来养成了生物钟,有时候醒了,他躺她旁边,一会儿捏捏她鼻子,一会儿玩玩她的手,最后霍皙被弄醒了,急了,猛地站从床上蹿起来,一脚给他蹬下去。
那时候她比他要猖狂,他也是真宠她。
俩人谈恋爱那几年腻乎,武杨曾经提溜着霍皙骂她,二朵儿你瞧瞧你没出息那样儿,回头沈斯亮给你卖了你还给他数钱。
霍皙掐着腰,气势磅礴的回击,呸!别说给我卖了,他就是给我吃□□我都吃!说完,她笑嘻嘻往他怀里钻,歪着头问他,斯亮哥,你不舍得我死吧?
……
这一觉霍皙睡得很长很长,在梦里,她感觉有人捂着她的手,有人摸她的额头,有人在她耳边小声喊她,二朵儿?
她想醒过来,意外对上一件浅绿色衬衣领口和一对儿金色领花,她欣喜睁开眼,眼珠一转,眼睛黑亮。
却又猛地顿住了。
胡仲舒了口气,直起腰:“可算是醒了,这药劲儿也太大了。”
从晚上十点睡到第二天下午,不吃不喝,叫也叫不醒,可把人吓的够呛。
霍皙脑子空白几秒,温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儿,胡仲给她拿着软枕,扶着她半躺。见她神情忡怔,了然一笑。
“怎么,以为我是斯亮?”
刚醒过来那眼神,眼里都带着光呢!
霍皙咧开嘴,嘿嘿一乐:“梦见他打我来着。”
胡仲心疼她,当自己半个闺女,恨铁不成钢道:“那混小子就那么好?做梦都想着?”
说完,他把带来的保温桶放在小桌上:“来是来了,让我给撵走了。”
他进来的时候,这小子窝在板凳上,垂着头,几天没睡过整觉,眼睛都熬红了。
霍皙饿了,真饿了,捧着保温桶开始狼吞虎咽,吃着吃着,她一愣:“胡叔。”
“嗯?”
“我这事儿……您没跟我爸说吧?”
胡仲哼了一声,背着手:“丫头,这才想起你爸呐?”
“晚啦。”
霍皙手里的小勺啪嗒一声掉进桶里。
胡仲说:“你以为你在外头什么事儿你爸都不知道?二朵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早跟他说的,好歹他是你亲爹,要不,也不能遭了这祸不是?”
霍皙沉默,终于在胡仲面前露出难过神色。
她说,胡叔,我一直都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可是到头来,我总给你们惹事儿。
胡仲一听,心里不落忍。他明白,她这孩子从来都是懂事儿的,就是脾气太倔,太硬。他宽慰她:“丫头,你放心吧,这顿打,胡叔肯定不能让你白挨。”
就是他不管,只怕现在外头那帮孩子,也已经作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