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彻没有动钢琴,而是先拿起苏格兰风笛,这不是百花社所有,还好他有从南安带过来。此时放在手中,台下大多数人却并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唯有去过英国留学的燕芷兰,看着他的眸光,隐约有些闪烁。
苏格兰风笛的发音粗犷有力、音色嘹亮、起调却悠远而并不高昂。《勇敢的心》的主题曲,启奏就是苏格兰风笛。
抱起风笛,他先拿起的,却是纯黑色几乎与黑钢琴化为一体的洞箫。洞箫声柔弱、秀雅,与风笛正是相反。
他要干什么?
还未见表演开始,却先见到这奇怪动作,观众们都有些奇怪,李思婷看着完全错开了作息,最近已经很少在家里碰面的弟弟,也轻咬着嘴唇,并不说话。
“说嘛,说嘛,你是她姐哎,怎么可能连这都不知道……”
坐在旁边的,正是她的同桌闺蜜,此时正一摆一摆地摇晃着她的手臂,语气娇缠。
正在这时,一段若有若无的轻声犹如远方飘来,又仿佛在耳侧,要屏息才能听见它缓缓流淌的声音。
苏子《赤壁赋》有赞洞箫,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其声呜呜然,大抵就是这样一段感觉。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响,安静渐渐侵袭了操场,洞箫声渐渐变大。
同样提起的,还有越发高昂的调子和音色。箫声到了这里,一般便提不起调了,周围同时也流淌起了一种民谣的氛围,有一直看着台上的人发现,他们竟都未看清楚,张彻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移口边上,吹奏起了风笛。
丁小沁瞪大了双眼,她站在人群的最后,因为不愿换下身上的这白衣,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正在观看他的演奏,所以她站得很远,然而即便这么远,她也无法将脸上的惊讶收敛。
转向身侧,燕语霖的身影早已消失。
有滴滴落落的声音,犹如珠点玉盘,声声琅琅。随后便是点落化为流水,钢琴声顺畅地流泻而出。
有些淡淡的伤感和怀念,仿佛故人低语,好像梦回旧乡。熟悉的一切在渐渐淡去,变得悠远而陌生,触之不可及。
曲至绵长声渐悄,突兀而又合情合理般,一段小提琴的悠扬提调,更为贴合人心底的意愿,仿佛追溯一样的高潮,像风筝一样,追寻去更高更远的地方,淡淡的伤感也逐渐铮烈。
手指在弦间急按,左手从钢琴上换到拉弦上的他,面色安宁,双脚还踩动着延音踏板,偶尔拉弦的手肘碰到黑白琴键,便是一应相和的悠远之声。
合奏低去,渐不可闻。埙声仿佛被抛下的孩子,孤独地重奏着高潮那一段旋律,却因为单调而更添悲落,渐渐消弭。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到了远空,只留下伸出手也什么都触碰不到的人。
张彻站起,弯腰致礼,回身收拾乐器,平静下台。
这时,仿佛回神,掌声和喝彩才爆发出来,尖叫响彻宁静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