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生命中有什么不可挽回的正在逝去,燕语霖终于放下多年不见的生疏,咬着牙通红着眼睛也要把那件难堪的事说出来。
就好像一只红眼睛兔子。
张彻的脑中,突然升起几分这样的感慨,他知道,燕家的孩子都是一样,小时候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燕语霖,其实跟她姐姐一样骄傲,指望她露出这样的样子,并不容易。但那又怎么样呢。
“进学校见你的第一面,你站在教室门口,说着要保护我在学校里横着走,想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谈恋爱。”
既然她都选择摊牌,张彻自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那天的重逢,犹如多年做的美梦变成噩梦。
“我那是……我那是!……这么久不见,谁知道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啊,万一你都忘记我们小时候的约定了呢!”
古灵精怪的少女,刹那间脸色绯红,窘迫得说话都吞吞吐吐起来,眼底仿佛羞得要滴出水来。但因为他把那次重逢都记得那么清楚,她却更加地有信心。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有跟我道歉。”张彻看着她羞不可抑的样子,突然自嘲地笑了出来,语气也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一潭死水,“甚至提都没提,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脸上的绯红刹那间褪了下去,仿佛血色透支,过后便是苍白。
“离开的时候,说好打电话,每年回来一次。许多年来,我家从大院搬出,房屋整修,卧室变换几次,座机号码却一直没变过。五年级时你突然音讯全无,我前前后后来过蓉城几次,你们的小区保安不让进,我就在院子门口的墙壁边,绕着小区一圈,用粉笔和喷漆写了好多叫你的信息,后来被保安发现,还给狠狠地臭骂了一顿,我也一点儿都不在意,次次如此。”
“我不知……!”
张彻毫不在意她的打断,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叙述道:“打电话、写信、去蓉城各个学校里找人,拿石头绑上纸条往你家单元楼道里扔。那段时间,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我都想过,却一直没有你的回音。”
少女掩住嘴唇,眼眶里已经盈满泪水,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段时间,应该还是个小男孩的他,丝毫不改小时候的捣蛋样,变着法儿地执拗地给过她那么多联络。
“后来我突然想到了,你大概是跟你姐一样,被接到了国外去,生活都有人管控着,接触外界的方式大概都麻烦而封闭,才熄了心思。想着你总有回国的时候,等你电话就好,所以老妈说过几次,我也坚持着没有让她把家里的号码换了。”
说了许多,他的语气一直不急不缓,那么平静,仿佛过去了的,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岁月。
“可是,一直到我姐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到了二十七中就读,她在那里升上高三,你们也顺利上完高一。整整一年,我也没等到那个电话,甚至再见,你都完全不曾说起这件事情,仿佛真的忘了个干净。”
直到这时,张彻才蓦地叹了口气,语气中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温柔与怀念——“那时,我是真的认真与你做了约定,很想快点长大把你娶过来,天天抱在家里亲的。”
燕语霖的泪水早已淌下,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连她被接送出国,断了联系这样的事都已经想到,并已经提前帮她找好理由,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剩下的事,是她真的无法辩驳的内容。
张彻顿了会儿,看着眼前少女的泪颜,心中也柔软了许多。回想起来,这一世自己真正产生了爱恋这样感情的三个女性,颜歌和不能说出名字那位暂且不提,对于燕语霖,他当初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真的把她当未来老婆一样养成长大的。
停顿片刻,见少女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也就继续道:“再见时候你那么说,我也就想,做个朋友也可以,就算以后慢慢渐行渐远,至少曾经回忆美好。可我没想到,就连再见时你说的话,也完全跟放P一样。”
他的嘴角挂起嘲弄的笑容,口中也不再留情。
她是谁?她是百花社长,是艺体生、金钱学生的老大,是资源的所在,是消息的泉眼。单看他和许景腾的几次交锋,今天这样隐秘的事情,她都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要说许景腾和丁小沁在背后对他做的事,她一点也不知道,张彻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但最后,却总是他靠徐浩然的一个戏言、靠自己的身手、靠班上同学和游若若的努力、靠燕芷兰予取予求的帮忙,靠他自己的头脑和谋划,才未曾在许景腾手里吃亏。不说孤军奋战,但这些的背后,她就一直那样,作壁上观,冷眼旁待。重逢时候那句“罩着你,在学校里横行”,真的就只跟放屁一样。
并未有过多的愤懑,嘲弄的表情也浅尝辄止,他摇了摇头,风淡云轻。
“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