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丹炉中无数颜色各异的大小蛇彼此盘缠扭动着身体,咝咝蛇鸣像是叙说着饥饿之苦一般。
“只闻妲己狠,不道妇人皆狠啊!”纳兰容德将麻袋口一一松开,放出了吓得皆面无人色的几个人。
三个大人吓得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磕起了头来。唯有那天真无邪的纳兰忆晗,攀着炉边往里瞅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那些在月光下闪着奇异光芒的蛇团。
数以万计的蛇,咝咝的蛇鸣,吸溜溜的彼此缠动,噪声很吵,颜色各有不同,其中还夹杂着几条白蛇,它们通体雪白,眼珠腥红,甚是可爱。然,炉中炼丹无数,铜制大鼎内壁光洁如镜,任凭众蛇向上努力着,也是无法爬出来的。
“爷,您不可这般做,我......”
艾钰儿的话没能说完,只因纳兰容德的一柄锃亮宝剑便横在她的面前。
“莫怕莫怕,你们不知,这便是著名的虿盆,它美不美?”
纳兰容德收回了宝剑,一把提起了全身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艾钰儿,跟着一脚踢入了盆中。
“啊!!!”
发出尖叫的并非已没入虿盆的艾钰儿,而是同样跪坐在地上的丁艳瑶和秋笛,纳兰忆晗本是攀在炉边的,此时吓得不敢出声也不敢哭,只是蜷缩在母亲怀中,一双本就圆的眼睛,瞪得几乎跳出眼眶。
“爷,爷,我可以死,我可以自己跳这虿盆!”丁艳瑶停止了颤抖,目光决绝的望着纳兰容德,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我,我只求爷放过晗儿,他是爷唯一的亲生子,救您放过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怀里蜷缩的纳兰忆晗往纳兰容德面前推。
纳兰忆晗年纪很小,却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他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知怎么的“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给父亲砖头,口中咦咦呀呀的口中求饶。
望着自己的儿子,纳兰容德的心却没有丝毫犹豫和动容。
丁艳瑶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坚决的站起身来,一纵身便跃进了丹炉。她才一掉入蛇团,即被迅速的包裹了起来,一条碗口儿粗的花青色大蛇直直的钻进了她的口中,顺着咽喉进入了她的胃袋,疼痛入骨却又叫不出声,有些蛇趁着她再次张开口而一同涌了进去。
很快,众蛇埋没了人儿,翻涌的蛇团中,只剩下一块块残破的衣裙。
秋笛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瘫坐在地上,双腿间湿黄一片。
“爷,爷,爷......”
温柔的笑着,纳兰容德凑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让你跳到丹炉中去受蛇噬之苦!”
话间才落,他便感觉小肚一疼,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儿子纳兰忆晗,他正用自己那黄豆大小的牙齿狠命的咬着纳兰容德的小腿,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满是怨恨和悲愤。
一把把他推开,秋笛抱住了纳兰容德的腿,道:“谢谢爷不杀之恩!”
一道寒光闪过,秋笛的脸色停留在了一息恐怖之间。
“多迷人的男子啊!”纳兰容德接过了家奴手中递过来的丝帕,先是抹掉了自己脸上的血,跟着一边擦拭着宝剑,一边幽幽道,“小少爷,待我离开再投入炉中,然后,投入材料合炉炼丹,炼出的丹药呈给皇帝!”
家奴道“诺”后,似乎要阻拦他。
轻轻的拂开了自己被拉住的手,纳兰容德推开了丹房的门,望着满天的星斗,两行清泪滑落脸颊。
“我倦了,去吧!”
带着装了穆清晗骨灰的精致锦盒,纳兰容德独自一人去了杭州。
那些素来服食他炼制的丹药的名门贵胄,甚至是当朝皇帝都加以强力拘留,无奈的是,他去意已决,只留下了丹药的炼制方子。
“如何炼制丹药的方法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也全都交了!”
故,纳兰容德离开后,重要的几分大臣和皇帝的“仙工处”(即:专门为皇帝炼丹的部门!)都得了一份《丹经》。
其实,他对他们说是自己所著,实则是那些常常替他守炉制丹经验丰富的家奴替他捉了刀。
一切似乎平静了下来,镇上也不再有人捉蛇捕蛇了。
纳兰府一夜间败落了,很快院中的花草尽数凋谢了,漂亮的琉璃上落满了灰尘。
萍萃阁里又来了几个新角儿,个个儿出色个个儿出彩,很快便成了最大的戏园子,后来又扩展了事业,开了几间戏楼,生意风声水起。
只可惜,拿了《丹经》的人们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制出丹药来,纵是制出来的也与纳兰容德的相去甚远,服食之后,要么无有大用,要么便是会腹泻不止,甚至有些人会因行丹而突然暴毙。
逐渐的,纳兰容德引起的“行丹”热渐渐的退去了温度,最终随着时间而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连皇宫之中,太医亦不再提及“丹”,那“仙工处”更是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