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其实他本就对那荣家兄弟有些兴趣。
段监军使名荣轩,其实“荣”才是他原本的姓,因身份缘故愧对列祖列宗而改姓氏为“段”罢了。
同为“荣”姓,对方又是孤儿,当真有缘,若能施以援手对俩兄弟有了救命之恩,再探其品行心性……合适的话,收个嗣子也不错。
“阿嚏!”被几人反复念叨的荣家兄弟,如今正缩在某县城临街商铺的二层阁楼上养病。
大的裹着夹袍打喷嚏,小的反复发烧咳嗽,人消瘦得厉害,眼看着就要不好。付三娘则吊着不幸折断的胳膊,正在给二郎熬汤药。
为何沦落如此地步,这还得从十几天前说起……
正如舒冰与段将军所料,荣家兄弟与三娘心心念念要买屋去县城,因此并未将金瓜子全部交给村正保管,而是自留了些许。
若是让村正把钱全用于全村修缮房屋、孩童念书,其中自然会有荣家兄弟一份,等考中举人、进士光耀门楣后,何愁不会完璧归赵。
可惜一开始就做错了决定,事后也没了后悔药可吃。
当日夜里,付三娘家就遇到了村里无赖翻窗闯门偷盗,打跑之后,他们又商量着搬家去县城,结果路上却被盯了梢明抢。
大郎仗着自己熟悉山里情况,设了些简易陷阱,绊索、铁蒺藜之类的也算稍微抵挡了一阵。
最后不得不短兵相接时,对方三个闲汉早已伤痕累累且精疲力尽,因而孤儿寡母的也有了一拼之力。
期间大郎发狠推了一人滚落山崖,三娘却被对方打折了手臂,随后三人在奔逃中滑落山坳,漆黑林里寻不着上去的路,不得不暂作停留。
初夏之时的山林,哪怕白天烈日当空,在夜幕降临后也会很快便散去暑热,加之刚下过一阵雷雨,湿衣裹在身上更觉透心凉。
那时,大郎仅仅发冷而已,二郎年幼体弱些,即便被付三娘抱在怀中也早就打起了哆嗦。
三人就这么偎依在一起蜷缩于山坳中,搓手搂肩相互用体热取暖。
“熬过去就好,等天亮寻了路马上就能到县城,好日子还等着我们呢!你俩打起精神来,这会儿可不能睡着。”三娘尽可能用轻松愉悦的语气说着鼓励话。
“嗯,会好的!十枚金瓜子够用很久了。”大郎顺着三娘的话往下说着,尽可能不去想被自己推下去那人是死是活。
二郎又忽然提议:“要买大房子。”
“嗯,买的,咱们一人一间宽敞卧室,跟村正家一样还得有各种厅。”三娘赶紧应诺。
“要把妹妹找到接回来。”他说话间又哆嗦了一下。
大郎再次伸手摸了二郎额头,发觉滚烫依旧,不由颤了声答道:“肯定的,要接来,到时你们一起开蒙念书。”
“我还没教她怎么逮蛐蛐儿。”二郎又记起了玩耍的事儿,语调中透着遗憾。
大郎努力挤出笑,故作开朗的回答:“等下回遇到了再教她也不迟。”心道:如果还能有下回的话,前提是能找到妹妹,并且你也好好的。
那时他便有了不详预感,二郎年纪太小,或许抗不过这寒热之症。
……
等去了县城安顿下来,他们赶紧寻医问药,可二郎却是久治不愈,眨眼就拖了七八天,眼瞅着越发不中用了。
时至今日,大郎真是后悔得无以复加——何必为了钱害得三娘断了右手再使不得力,弟弟高热不退,自己或许还背了命债!
同时,他也痛恨着定越郡王世子,那一袋金瓜子简直犹如穿肠□□,害人不浅。
最恨的却是自己,人小力薄,既守不住妹妹,也护不了弟弟,还拖累干娘……
大郎在三娘絮絮叨叨念佛时也不由扑通跪地,祈求上天给弟弟一个存活的机会。
同时又不由恨意满腔,暗暗发誓若能有一线机会,总有一日他定要出人头地,将那些可恨恶人通通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