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珠高兴道:“真?多谢青蘅姐姐。”
青蘅今年十六了,等不到初盈出嫁就会被放出去,她心里是清楚,因此但凡能教凝珠,全部都是倾囊相授。
一则给小姐培养几个妥当人,二则显得自己不藏私,三来自己是家生子出生,将来妹妹们还要进院子,让凝珠承一份人情也是好。
凝珠是调到初盈房里,高兴之余,却又担心自己人小没本事,生怕遭了小姐嫌弃,故而平日里勤奋紧,恨不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听青蘅说要教她,赶忙拣了几段没用废线出来。
初盈低了半晌头,此时不免觉得有些脖子酸,扭头看青蘅和凝珠正忙着,自己揉了揉脖子,一面想着何九儿怀孕事,一面走到门口。
院子里一树繁花开得绚烂无比,景色好不迷人。
初盈漫无目下了台阶,寻着春意出了院子。
傅家并非那种百年望族,宅子还是皇帝御赐,五进五出不能算小,但是和那些公卿候府也没得比。有个不大不小花园,隔得并不远,初盈刚上了连廊,便见凝珠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看你慌。”初盈一副老成样子,训道:“便是心里着急,也不能叫人看着慌里慌张。”
凝珠一脸惶恐,忙道:“是,下次记得了。”
“走,我们去扎个花篮再回去。”初盈一时没有想出好法子,决定先把何九儿事放一边,“凝珠,过来帮我拿着。”猫着腰走进了花丛里,东掐一朵、西摘一束,还扯了几根细长细长柳条,开始编起花篮来。
凝珠看着她手上动作熟练,赞道:“小姐懂得真多。”
懂得多?初盈心下微微自嘲,----前世何九儿收下讨生活,自然不会成天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自己又不愿意出门,只好做这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前世那些憋屈记忆再次浮上来,心底声音越发强烈,不管用什么法子,什么手段,这一世都不能让何九儿生下儿子!
眼下条件对自己有利,不会想不出办法!
心里想着心事,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面上也是一如平常,没多会儿功夫,一个漂亮花篮便扎好了。
初盈想了想,干脆又扎了一个,方才拍了拍手上碎花瓣,起身道:“娘一个、姐姐一个,能屋子里放好几天呢。”也没让凝珠帮着拿,自己一手提了一个往回走。
刚到连廊拐角处,听到一个声音传过来,“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时常过来我家散散心,便是吃饭留宿都使得。”
“好。”另一人声音不疾不徐,宛若清澈小溪水缓缓流过,“过些日子你就该做郎官了,先给你道个喜,正日子再补贺礼过来,到时候我人就不过来了。”
初盈一听,前面说话人是哥哥傅兆臣,旁边人却不知道是谁,听起来和哥哥还挺亲近,多半是一起读书公子哥儿。
只是那人说话好生没道理,既然彼此交好,连到傅家吃饭留宿都可以,怎么哥哥大喜日子反倒不来?看来交情也是一般般,多半是些狐朋狗友罢了。
正出神,便见一个身穿白衣少年从连廊那边下来,初盈一时急着闪避,结果反倒脚下踩空了,“啪”一下甩了个四脚朝天,手上花篮也被摔散。
“阿盈!”傅兆臣看见仰面跌倒妹妹,赶忙走了过去。
“傅家妹妹?”那白衣少年微微吃惊,年约摸十六、七岁年纪,五官俊美、气质出尘,仿若画里面谪仙一般人物,特别是那一双长长凤目,隐隐含光仿佛可以慑人心神。
再加上一身因守孝而穿素白衣袍,越发丰神俊逸。
傅兆臣见妹妹摔得十分狼狈,忍了笑拉起人,替她拍了拍身上尘土,问道:“磕着哪儿没有?疼不疼?”
初盈抿着嘴唇,目光冷淡看着那个白衣少年。
----真是冤家路窄,到哪儿都能遇见谢家人!还都这么晦气。
谢长珩上前了几步,拱手赔礼,“真是对不住了,盈妹妹有没有摔着哪儿?”看向那微微发红手掌,“原来是擦着手了。”一脸贴心表情,“我家有上好擦伤膏药,抹了以后好得,而且不会留疤痕。”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初盈心里加着恼。
上辈子就是为这自己头上有疤,谢长瑜才会嫌弃,结果成亲当日逃婚了,难道这辈子哥哥还要弄一个?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初盈回头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自己留着慢慢用吧。”
“阿盈,不得无礼。”傅兆臣斥了一句,回头道:“阿盈年纪小有些淘气,谢贤弟别放心上。”
谢长珩微微一笑,“不怪她,原是我错前头。”
初盈看他一副宽容大度样子不,好像他还吃了多大亏似,----懒得再这儿跟谢家人说话,一转身连花篮也不要便走了。
回到自己房间,让凝珠打了水洗净了,仔细一看,只是轻微擦伤了一层皮,即便不抹药,过几天自然也会好了。
凝珠一脸惴惴不安之色,想哭不敢哭。
----自己刚跟小姐身边就闯祸了,要是给太太知道,责罚自己事小,就此撵了自己出去可怎么办?又想起那人说有可能会留疤,是担心不已,万一小姐手真留下疤痕,岂不是自己没看好罪过?
“行了,我还没哭呢。”初盈心里本来就为何九儿烦躁,又被谢长珩撞了,自然没什么好气,挥了挥手,“去给我端碗茶过来。”
凝珠赶忙去倒了一碗泡好茶,过来小声问道:“小姐,手上还疼不疼?”
初盈并非真小孩子,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皮肉伤哭哭啼啼,淡淡道:“自然是疼,一会儿就好了。”
中午吃了饭,午睡起来没过多会儿,绣屏过来传话,“四小姐,太太让你过去。”
初盈脑子还有点迷迷糊糊,懒洋洋走到正房,刚一进门,便先看见桌上一大堆东西,----两只又大又漂亮鲜花篮子,一个小小白玉圆盒,还有一大盒福茂斋什锦糕点,堆放了大半拉桌子。
宋氏看向小女儿,问道:“谢家刚让人送过来,怎么回事?”
初盈心下微微讶异,----怎么会有人这般小题大做?这下可好,倒成了自己有事瞒着母亲不说,真是没事找事!却也无法,只得把上午事全都说了。
“磕着哪儿了?”宋氏做为母亲,第一反应自然是女儿有没有碰着,拿起初盈伸过来手,细瞧了瞧,“还好只是蹭破了皮,没别伤了吧?”
“没有了。”
宋氏眼光一扫,“今儿是谁跟着小姐?”
凝珠顿时吓得低了头,初盈怕她被责罚,借着自己年纪小,赶忙赖母亲怀里撒娇哄道:“娘……,不碍事啦。”
宋氏见她护着凝珠,有心让凝珠承初盈一个情,便故意板起脸来,沉声道:“看阿盈为你求情份上,便罚你一个月月银。”重责可免,该罚还得罚,不然以后不长记性,让女儿吃了亏。
初盈看向吓住了凝珠,笑道:“还不谢过太太。”
凝珠今年才得九岁,说起来还是一个小孩子,刚调到小姐房里就出了事,正心惊胆颤之中,现下听见只是罚一个月月银,方才收回了心,赶忙跪下去磕头谢恩。
宋氏叹了口气,指了指桌子上东西,“既然是给你赔罪,就都拿走吧。”
初盈不想多生事端,点了点头。
宋氏因见女儿并无大碍,此刻放松下来,不免又想着好笑,说道:“长珽从小就是个懂事孩子,如今长大了知礼了。不过一点子小事,还这般认真隆重,想着你是小孩子,连吃食都给送过来了。”
初盈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
----明明是谢长珩撞倒了自己,有错前,怎么一番折腾过后,倒成了他表现待人有礼机会了?想着他那副不紧不慢样子,越发觉得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