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回身,只见四阿哥在两个太监的护送下从廊侧进来,虽披着雨篷,太监打着伞,但内里的衣襟还有些溅湿,看来也是进来躲这阵突然而来的大雨的。我忙俯下身子请安。
四阿哥眼光从我们面上轻轻扫过,淡淡道:“都起吧。”
我恭声问道:“王爷可有事情吩咐,若没有,奴婢告退。”
他目注着廊外的倾盆大雨,静了一会,平声说:“去吧。”
我刚举步要走,看着漫天大雨,忽想起伞还未拿,又退了回去,拿起搁在地上的伞,他们几人都目光投向我,我只向四阿哥福了一下说:“奴婢回来取伞。”说完撑起伞,一面琢磨着四阿哥若有所思的表情,一面正要下台阶,忽又停住脚步,侧身看着八福晋笑道:“何必老是利用那些真心对你的人去欺负一个整日念经,根本就不会和你争的人呢?”扫了一眼有些发怔的十福晋,续看着眼中带恨的八福晋笑着说:“自己躲在背后扮贤良有意思吗?”话毕,转身不疾不徐地走进了漫天风雨中。感觉背后几道目光一直凝在身上,我越发挺直了腰,走得风姿绰约,恍若正在四月春风中漫步,即使输了,姿态也还是要漂亮的。
我迤逦而行,脚脚踏在地上的雨水中,四周水气蒸蒸,茫茫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艰难地行着。噼啪之声不绝,敲着伞面,敲着地面,敲着我的心。小小一把伞如何遮得住老天的伤心泪?很快大半个身子全都湿透。
回到屋子后,虽然用热水泡了很久来除寒气,可还是鼻子有些囊,所幸平时保养得当,身体一向康健,倒是再无别的不适。
拥着被子靠在榻上看着窗外发呆。雨早已经停了,窗外的桂花树经过一场雨,叶子稀疏了不少。残叶上挂着的雨珠仍然断断续续地滴落着,似乎是叶片的泪水,正在哀恸着离自己而去的伙伴。
一个身影晃进了院子,我没精神理会,仍然静静靠着。他看窗户大开着,就走到窗前,探头看了一眼,看我正靠在榻上,忙低下头请安:“若曦姑娘吉祥。”
我这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今年初一来送项链的小顺子。转开了视线,淡淡说:“起来吧。”
他看我靠在榻上一动不动,只得低头道:“我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我凝视着桂花树,淡声说:“拿回去,我不缺任何东西。”
他神色为难地看了我几眼,看我不理会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鼻烟壶放到窗边的桌上,一面低头说道:“姑娘说话带着点囊,挑点鼻烟嗅嗅,打几个喷嚏,自会爽快。”说完,不等我说话,立即转身大步跑出了院子。
夜色渐渐黑沉,我觉得有些冷,往被里缩了缩,身子却不想动弹。玉檀进院后,看我屋子窗户大开,忙几步赶了进来,叹道:“姐姐早上淋了雨,这会子怎么还大开着窗户?”一面说着,一面关了窗户。
我说:“懒得起来去关。”
她点亮了桌上的灯,随手拿起桌上的鼻烟壶,看了几眼,嘻嘻笑着道:“好精巧的玩艺,这上面的小狗画得竟活灵活现,煞是可爱。”一面说着,一面走到榻边,“听声音,还是鼻塞,姐姐既有鼻烟,可嗅了?”
我摇了摇头,她忙打开盖子,拔下头上的簪子从里面挑了点抹在我指上。我凑到鼻边,只觉一股酸辣,直冲脑门,忍不住俯身连着打了三四个喷嚏。
一下子倒真是觉得颇为通快,笑道:“这东西还真的管用。”拿过鼻烟壶细看,双层琉璃,里面绘了三只卷毛狗儿打架,神态逼真趣怪,的确有些意思。
正自端详,忽地想起早上我和八福晋、十福晋的事情,再一细看,这画一下子变了一番味道。正是两只黄毛狗儿一同欺负一只白毛狗。白毛狗儿虽然一对二,神态却很是轻松自在,反倒是戏弄得那两只黄毛小狗着急气恼。
我一下子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人,竟把我们都比作狗了。不知道是否取笑我们“狗咬狗,一嘴毛”。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了这么应景的东西?平日神色冷淡,不苟言笑,没想到竟也如此逗趣,冷幽默!想着越发觉得有意思,不知不觉间竟然把一下午郁结在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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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殿前当值,一声不经意的咳嗽都有可能招来祸患,所以虽没有大碍,我还是小心起见地向李德全告了假,让玉檀替我当班。
心里琢磨了半日,找了方合,说道:“我这两日歇着,有些事情想当面问问八爷。”
虚掩着院门,靠躺在竹躺椅上,脸上搭着书,一面摇晃着,一面闭着眼睛晒着太阳。院门几声轻响,我拿开了书,睁眼望着院门说:“请进。”
吱呀一声,八阿哥推门而入,随手又把门照旧虚掩上,打量了一眼我身旁的熏炉和茶具,笑道:“好生会享受。”
我站起说道:“你若真羡慕,可享受的东西多着呢。”
他凝视着熏炉上的缭缭青烟,沉默了一会,问道:“身子有无大碍?怎么那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下着雨还出去闲逛?”
我摇摇头说:“今日请你来是有件事情想问。据弘旺阿哥说,他好象经常去找姐姐的茬,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