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刀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二十来天便可以下床走动。良泽来时候她说想出院,他去找了大夫,经过一番检查,办了出院手续。
临近年尾,寘台热闹起来。淑元满月酒也开始张罗了,南钦诸事不用过问,来了亲朋也只是房间里接待,基本不下楼去。一个人沉默惯了,时间一久就有点扭曲。她失眠情况没有改善,多睡两三个小时就醒了,然后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淑元哭声也让她烦躁。她不愿意见她,见了怕想起良宴。
冯夫人很担心,唯恐她这样下去会丧命,吩咐人把卧室里有关良宴东西都搬了出来。
“怎么一点都不见好转呢!”她看着满箱遗物泪流满面,帕子捂住了口,忍痛转过身道,“都烧了吧,早该烧了。死人东西和活人放一起,她怎么能走得出来!淑元已经没有父亲了,不能再让她失去母亲。”
几个佣人把箱子抬到山脚下去焚化,她下楼来查问那些东西去了哪里,大家敷衍她,她站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重回了房间。
她开始服用安眠药,一颗不够吞两颗,必须依靠药物才能睡着。脑袋里发空,她有时候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伤心难过。是为了良宴吗?可是她连他脸都想不起来了……
她现会做一些稀奇古怪梦,梦里没有他。她出了月子,行动不受限制了,突然想回陏园去看看。半夜起床,披了件大衣就往外去,这么一来惊动了整个大帅府,冯夫人哭道:“南钦,我们都疼你,你不能这样了。良宴已经走了,你要让他死不瞑目么?”
儿子死了,媳妇疯了,冯家经不起接二连三打击。
南钦也感到惭愧,“姆妈,我只是想回去看看。”
良泽规劝父母,“不要紧,二嫂想回寘台,我陪她去。半夜三,大家不要守着,都回去休息,有我呢!”
众人确已经束手无策,只好由得他们去。南钦看着他说:“良泽,我们不用车,好不好?”
良泽道好,打着手电陪她下山。
腊月里风,吹上来刀割一样。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天上一弯惨淡月。她怯怯道:“对不起,我脑子犯了糊涂,害你大半夜不能睡。”
良泽说没什么,“要过年了,部队里都放了假,反正我明天没什么事,这样走到早晨当作晨练也蛮好。”
以前都是专车来往,并不觉得陏园离寘台有多远,可是现步行,走了有半个小时了,回头看看,依旧能看见半山腰上大帅府。
她紧了紧衣领,“我好像做了个愚蠢决定。”
良泽笑道:“可是我觉得半夜出来散步是件很愉事,不过我们未必真要走到陏园去,前面是警戒区,应该有军用车。”他默默陪她走了很远,她个子小小,跟他身旁不声不响。她是他嫂子,可是认真说起来她年纪还不如他大。这几个月来她痛苦他都看见了,其实能让一个女人这么惦记着,是他二哥福气。
“南钦?”他私下里已经不叫她二嫂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很自然叫她名字。
南钦嗯了声,他先前说话她到现才反应过来,“好,如果有车就开车好了。”
“我要说不是这个。”良泽道,“我想知道你以后打算,总不见得一直这样。”
她说:“我不知道呀,我不知道以后应该干什么。”
“你应该和淑元一起,你要照顾她。”良泽想起她拒绝孩子就感到难过,“淑元还小,别人再怎么爱她,都不及母亲。你怎么能不见她呢!她什么都不懂,她不光是你孩子,也是二哥孩子,你爱二哥,不能同样去爱她吗?”
她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有到做母亲责任,我害怕看见她……”
良泽停下步子看着她,“南钦,你不要担心以后,只要有我,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女。你可以……把我当成二哥,我不乎做他替代品。总之你忘了他吧,别让我担心。”
她脑子很迟钝,并没有听出他话里意思,只是摇头,“你别担心我,我现很好。”
半夜外面游荡,这叫很好吗?他垮着肩叹息,“我不打算结婚了,我照顾你和淑元一辈子。”
她顿了半天才仰起脸来,“良泽,明天我想去海边,你送我去吧!”
她现总是很莫名其妙,良泽凄然望着她,真像回光返照,也许哪天就无声无息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