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在被大运砸中头的惊喜中晕乎了一阵,回神时正掰着豆角在厨房中帮东华预备早膳,掰着掰着灵台上的清明寸寸回归,她心中突然一沉:帝君将她禁在此处,果真是如他所说要教她如何在竞技中取胜么?他是这样好心的人么?或许真是他吃错药,不过帝君他,就算吃错了药,也不会这样好心罢?
凤九心事重重地伺候帝君用过早膳,膳中似乎自己也吃了几口,究竟吃的什么她没有太注意,收拾杯盘中隐约听见东华提起这十日禁闭的安排,头三日好像是在什么地方练习如何自如走路之类。她觉得,东华果然是在耍她,但连日的血泪中她逐渐明白,即使晓得帝君耍自己也不能同他硬碰硬,需先看看他的路数,将脚底的油水抹得足些,随时寻找合适的时机悄悄地开溜方乃上策。
辰时末刻,凤九磨磨蹭蹭地挨到同东华约定的后院,方入月亮门,眼睛蓦地瞪大。院中原本的敞阔之地列满了萌少曾在半空中浮映给她看过的雪桩子,桩高两人长,横排竖列阡陌纵横,同记忆里决赛地中冰桩的阵列竟没有什么区别。院中除那一处外,常日里积雪覆盖之地芽吐绿,一派春和景象,几棵枯老杏树繁花坠枝似烟霞,结界的上空洒下零碎日光,树下一张长椅,帝君正枕在长椅上小憩。凤九觉得,帝君为了在冰天雪地中悠闲地晒个太阳,真舍得下血本。
摸不着头脑的目光再向冰桩子飘荡而去时,突然感到身形一轻,立定后一阵雪风刮脸而来,垂眼一望已孤孤单单立在一杆雪桩的顶上头。不知什么时候从长椅上起身的帝君今日一身白衣格外清俊,长身玉立在雪林的外头,操着手抬头研究了她好一阵,徐徐道:“先拿一天来练习如何在上头如履平地,明后日试试了眼睛也能在冰桩上来去自如的话,三天后差不多可以开始提剑习剑道剑术了。”又看了她一阵:“禁了你的仙术还能立在上头这么久,资质不错。”
凤九强撑着身子不敢动,声音没骨气地打颤:“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没了法术相依我恐高,哇~~帝君救命~~~~~”
话方脱口脚下一滑,却没有想象中坠地的疼痛。凤九眨巴着眼睛望向接住自己的东华,半晌,道:“喂,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弄上去想着我会掉下来然后趁机占我的便宜?”
帝君的手仍然握在她的腰间,闻言一愣,道:“你在说梦话吗?”
凤九垂着眼理直气壮道:“那你怎么还抱着我?看,你的手还搭在我的腰上。”
帝君果然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了然道:“这么说,你站得稳了?”不及她回神已然从容抽手,原本凤九仰靠在他的身上就没什么支力,随他放手啪地一声栽倒在地,幸而林中的空地积满了暄软白雪,栽下去并不如何疼痛,凤九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仰头碰到东华装模作样递过来扶她的右手。帝君向来波澜的眼神中暗藏戏谑,让凤九很是火大,别开脸哼了一声推开他自己爬起来,抖着身上的碎雪愤愤道:“同你开个玩笑,至于这样小气么。”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愤愤道:“你其实就是在耍我,怎么可能一天内闭着眼睛在那种冰阵上来去自如。有绝招却不愿意教给我,忒小气,幸好你从不收徒,做你的徒弟料想也就是被你横着耍竖着耍罢了,仙寿耍折一半也学不了什么。”
她仰头晃脑地说得高兴,带得鬓边本就插得不大稳当的白簪花摇摇欲坠,待后一个字落地,簪花终不负所望地飞离发梢,被等待良久的东华伸手险险捞住。帝君垂眼瞧了会儿手中丝绢攒成的簪花,目中露出回忆神色道:“我听说,年轻时遇到一个能耍人的师傅,其实是一件终身受益的事。”
凤九言地道:“你不要以为我没有读过,上明明说的是严厉的师傅不是能耍人的师傅。”
帝君面上浮出一丝惊讶道:“哦,原来是这么说的?我忘了,不过都差不多罢。”近两步将簪花端正别在她的鬓边,一边端详一边漫不经心道:“你既然想要频婆果,照我说的做自然没有错。虽然这种赛制做个假让你胜出并不难,但不巧这一回他们请我评审,你觉得我像是个容得下他人作假的人么?”
这种话从帝君口里说出实在稀奇,凤九伸手合上掉了一半的下巴:“此种事情你从前做得不要太多……”
帝君对她鬓边的那枚簪花似乎并不特别满意,取下来覆手变做一朵水粉色,边重别入她发中边道:“那么就当做我近为人突然谨笃了吧。”
虽然东华这么说,但脑子略一转,凤九亦明白过来他如此循序渐进教导她,其实是万一失的正道。她身份殊异,传说决赛时比翼鸟的女君亦将莅会,若是做假被瞧出来,再牵连上自己的身世,小事亦可化大,势必让青丘和梵音谷的梁子再结深一层。帝君没有耍她,帝君此举考虑得很周,她心中略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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